序章過去.傷痕 龍吼山 一個年約五歲的小女孩,正坐在樹枝上,茂密的樹葉將她的身影藏得極好。 偷偷探出頭來,看到樹下四處找尋的玩伴,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呵呵,就不信會被找到。女孩自得地想。 遊戲繼續進行著,在這樣一小方的天地,他們頗能自得其樂。 只可惜,現實的殘酷無情,讓這純淨的記憶走了樣。 一陣吵雜的聲音由遠而近,聽起來很像是一大群人的腳步聲、奔跑聲、還有呼救聲。 驀地,一個滿身狼狽的男人闖入了樹林,背上背了弓與箭,全身戒備。 女孩覺得古怪,本來不想被男人發現,但一個不小心,靠在樹枝上的手滑了一下,使得樹葉發出了聲響。 男人警覺地往上一看,本來緊繃的臉,在接觸到那雙烏黑的大眼睛之後,緩緩放柔。 「小妹妹,你在樹上做什麼?下來啊!」 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向女孩的所在處靠近。 女孩沉默,小小的腦袋裡快速運轉著,思考著該如何逃脫。 「下來啊!叔叔不會傷害妳的。」 男子緩緩逼近,女孩也以極緩慢的速度向後退,直到背後碰觸到樹幹,再也退無可退時,女孩眼一閉,心一橫,已準備好要不顧一切往下跳…… 突然間,樹叢裡竄出一道影子,男子想也不想,立刻拿出弓、抽出箭,架弓、放箭。 女孩的眼眸裡,映出了一大片的暗藍色。
一個嬌小的身影蹲在一座石碑前,一動也不動。 那個身影有著長及腰的烏黑秀髮,直順地披肩而下;白淨的臉上,點綴著一抹嫣紅的唇,和小巧的鼻,而應該靈秀動人的眼眸,此刻正緊閉著,像是沉思,又或者只是靜默。 許久之後,女孩的雙眼慢慢地睜開。 從袖口拿出一把短劍,女孩的右手握著那把短劍,左手則握住收攏的長髮,深吸了一口氣── 「唰──」 放下短劍,女孩將割下的長髮整理好,以繩子綑綁,放置在石碑前。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女孩沒有猶豫,沒有停頓,眼眸裡更沒有絲毫不捨。 另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她背後,沒看到那熟悉的美麗長髮,琥珀色的眼眸裡僅有一瞬的愕然,很快地又消失無蹤。 女孩站起身,拍掉黑色斗篷上的草屑。 「走吧。」 女孩沒有回頭,只是慢條斯理地將斗篷上的連身帽戴上,蒙住了清澈的大眼睛。 從此之後,她的眼裡映不下任何人。對於一切,她只聽,不看。
又過了許久…… 米坦尼亞.南區 「呵──」張口打了個哈欠,無語伸著懶腰,活動一下已經僵硬的筋骨。 一旁正忙著收拾東西的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對她沒氣質又沒形象的動作不以為然。 以食指抹去眼角的幾滴淚,無語悠哉地看著忙碌不已的銀髮男子。 嗯,不管看幾次都是傑作中的傑作啊!這個她在學習魔法的初期,意外召喚出來的魔物──銀色長直髮、琥珀色眼珠,還有一八三公分的身高,不論那一點都是她理想中的典型呢! 只除了,那有點婆媽的性格之外。 還是剛開始的時候比較可愛,近幾年來,隨著她魔法的等級逐漸攀升,楷的話也逐漸減少,除非必要,要他開金口可是件難事。 「主人。」 冷不妨地,沉默許久的楷開口,且剛好迎上無語品頭論足的視線。 「嗯?」無語的臉上毫無羞赧的神色,巧笑倩兮地回應。 「東西差不多都收好了,我們可以收攤了。」 楷依然面無表情,連聲音也是冷冷淡淡地無太大起伏。 「OK!」無語從藤椅上跳下來,撫平黑色長斗篷上的皺褶,背上放置在角落的白色布包。 在她的手掀開攤位前的幕簾之前,楷先一步制止了她,並幫她戴上連著斗篷的連身帽。 無語臉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她教育的真是好啊!雖然有時候會過於雞婆,不過楷的細心之於她,可是絕對必要的呢! 走出攤位外,夕陽餘暉還眷顧著這個城市,在地平線的那端,可以看見層層美麗的彩霞。 「今天天黑得似乎比較早呢!早點收攤是對的。」 無語盤算著。看來今天的腳程要加快了,才能在天黑之前抵達波斯象大酒桶。 一會兒,楷出現在她身旁,把保險櫃的鑰匙交給她。 「走吧。」 無語將鑰匙收進白色布包裡,照慣例,勾著楷的左手往目的地前進。 夕陽下,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不為所動的往米坦尼亞最著名的酒店走去。 此刻正值晚餐時間,由於酒店不供應正式餐點,所以店內的客人並不多,除了幾名「長駐」於此的占卜師外,就只有兩三個客人正吃著小菜,一邊談天。 無語和楷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無精打采的景象,當然,他們早就司空見慣了。 「晚安啊,老闆娘。」 無語走到櫃檯前,和老闆娘打聲招呼,順便破壞了一個還未成形的呵欠。 「唉呀!這不是我們親愛的小無語嗎?剛好,今天店裡進了幾批不錯的檸檬,釀個檸檬酒來給妳品嚐如何?」略顯福態的中年婦人,笑容滿面地說著。 「親愛的老闆娘,您要我如何評分您這個笑話呢?」 無語一樣笑嘻嘻地回擊,但斗篷下真正的表情卻不得而知。 也許,無語此生最大的失策,就是讓自己的罩門被老闆娘知道。若不是一時嘴饞吞了塊檸檬蛋糕,她也不會在這裡上演變身秀。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當時店內已經打烊,除了老闆娘和楷之外沒別人在場。 「好說好說!不過最近酒窖裡藏了一些不錯的水果酒,記得妳酒量不錯,要不要我賣妳幾瓶?」寒暄過後,繞回正題,只要談到錢,老闆娘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個嘛…還得看我的『監護人』同不同意囉!」無語笑說,視線漂向正從侍者手中拿過酒菜的楷。 「這樣啊,那換個交易,把楷借給我當服務生如何?」 提到錢,老闆娘腦筋動得可快了! 「不可能。」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無語回答地乾脆俐落。 等楷再次回到她身邊後,無語轉身,落坐在老位置上,看著楷把酒菜佈好。 「別這麼快拒絕嘛!至少考慮一下。」老闆娘追出櫃檯,很直接地坐在他們兩人面前。 「召喚魔不能離開主人身邊太久,不然魔力會消失。」 知道主人沒有回答的意願,楷自動地接話。 「那樣的話,可以只做晚上的時段啊!既然妳也在不是就沒問題了嗎?」 老闆娘不死心地繼續遊說。 無語解下左手腕上的髮鞭,從布包裡拿出絹布仔細地擦拭。 「嗯…」無語撫著下巴,考慮著。五秒後,她看著老闆娘殷殷期盼的雙眼,笑容甜美地說:「不行就是不行,工資再高也沒用。」 氣定神閒地說明決心,無語不再搭理老闆娘。 對於這件事,她有相當的堅持。既然楷是她的「所有物」,那她就沒有將楷「為人所用」的義務。 明白了無語的決心,老闆娘知道多說無益,傷心地踱回櫃檯。 結束了例行性的維修工作,無語將髮鞭放置在桌邊,跟酒店的一名「長駐占卜師」──佩琳聊天。 而楷,一樣沉默寡言,不時聆聽著兩人的對話,偶爾發表點意見;或是注意著來到酒店的客人,預防他們對主人不利。 在波斯象大酒桶裡的幾名「駐店占卜師」裡,除了充滿神秘、語帶玄機的老神秘,跟氣質高雅、笑容可掬的佩琳之外,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非無語莫屬。 無語之所以引人注目,不是因為她總是用黑色斗篷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半的面容;也不是因為她是酒店裡惟一在外設攤的占卜師;而是,她獨特的占卜媒介──指甲。 只要零點五公分長左右的指甲,無語就能占卜出所有者的一切資料,包括過去生平和未來運勢,且未曾出過紕漏。 但是,無語有強烈潔癖,委託的指甲,若不是乾淨無垢,一律不受理。 另外,她絕不在上工時間以外的時段占卜。若是在波斯象大酒桶看到她,而興沖沖地請她占卜,請務必事先做好吃閉門羹的心理準備。 雖然有這麼多的原則,但因為神準無比,還是有一大堆人,願意砸下重資在她的「小無鐵口舖」裡,只是,她買不買帳又是另一回事了。 時間悄悄地流逝,佩琳的女兒──月蕾也結束了今天的學習課程,跟教授道別後,蹦蹦跳跳地回到佩琳的身邊。 就在月蕾走近他們的座位時,剛好跟起身想要倒水的另一名占卜師──老神秘相撞,小手不小心碰倒了佩琳擺在桌上的一瓶腐蝕藥水。 兩人醉心於談天,等到注意到時,災情已經來不及搶救了。 無語放置在桌邊的髮鞭遭到波及,冒出了幾縷黑煙,嗅到焦味時,無語才回過神來。 「糟糕!」無語連忙拿起髮鞭,用乾布擦拭,但表面已經焦黑一片了。 「無語姐姐,對不起……」月蕾拉著她身上的斗篷,小臉上仰,滿臉愧疚地道歉。 「主人,對不起。」楷歉疚地說,要不是方才他太過注意角落的客人,也不會因此而疏忽。 「沒關係。」摸摸月蕾的頭,無語安慰她,並用眼神示意楷不用介意,但斗篷下的眉頭卻微微皺起。 「這是什麼?」她詢問佩琳。 佩琳雖然眼盲,憑聲音也可猜出個大概,她向無語解釋著:「這是專門腐蝕蛋白質類製品的腐蝕藥水,是我跟釀酒師.默思先生借來研究的,沒想到…」 原來如此,所以以龍的鬚髮製成的髮鞭才會受害。 這可怎麼辦好呢?髮鞭對她而言有非凡的意義啊! 侍者把桌面收拾好後,就退回櫃檯,剩下五人各自沉默。 半晌後,老神秘以他瘖啞的嗓音緩緩說著:「這件事說來老身也有份,不如,老身告訴妳一個補救的方法吧。」 「補救方法?」 所有人的眼神立刻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老神秘身上。 「七神器之一的『夏蒂女神的額飾』,有修復毀壞物品的能力。」老神秘難得不拐彎抹角,直接點名了說。 「這我知道。」最近來詢問這類消息的顧客特別多,無語因此「被迫」知道很多關於七神器的傳聞。 「但是,使用它是要付出代價的,不是嗎?」 關於神秘的七神器,這是她知道的少數開放消息,因此雖然心動,卻不敢貿然行動。 「這就是老身所要幫忙的地方了。」老神秘從袖口裡拿出一張表面泛黃的紙片。「只要拿這個交換,就能免除代價修復一個物品。」 「真的?」 無語從老神秘乾枯的手中接過那張紙片,難以置信。 「老身何須說謊?」 簡簡單單一句話解除了無語的疑惑,她將紙片妥善地收入布包裡。 老神秘,果然是十分神秘啊!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出發去尋找吧。只是,灰石大陸如此廣大,要從何找起呢?」 七神器有魔力保護著,外人很難一窺它們的全貌,也只能從一些片段的資料中去拼湊。 但是,現在的她沒有時間慢慢去尋找,沒有髮鞭的她,就如同沒有左手一般,雖不至於有太大障礙,總有些不方便。 「老身幫妳占卜一下如何?不收費的。」 「那就多謝了!」 占卜師唯一不能占卜的,就是自己的命運,怎麼樣也無法看透。 老神秘捧過水晶球,開始占卜。 之後,他說出了這麼一段話:「十字之星光芒閃耀之處,藍色水族身後,隱藏實現願望的入口。」 一樣語帶玄機的發言,端看被占卜者能否參透。 「我懂了!謝謝。」無語終於重拾笑容,走到櫃檯邊跟老闆說:「我明天啟程,關於房間……」 「我知道,會幫妳空著的。」老闆娘接話。 「謝啦!老闆娘人真好。」隔著櫃檯,無語抱住老闆娘,並親暱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恭維就免了,但房租要按時繳啊!」 老闆娘說的話十句裡有七句是關於錢的。 「那還用說!」無語老早就習以為常。 因應父母的要求,無語離開龍吼山之後,就住在波斯象大酒桶的三樓。那些房間本來是不開放的,但老闆娘似乎和無語的父母有些交情,才破例讓無語進駐。當然,親兄弟也要明算帳,有交情不代表免費,頂多打點折扣囉! 背起布包,無語本打算直接返回樓上休息,以因應明天可能的忙碌,但佩琳突然出聲喚住她。 「為了表示我的歉意,這瓶愛情聖水,就送給妳當作補償吧!」 佩琳拿出一個雕琢精細的水晶瓶,遞給無語。 「如何使用?」無語接過後,盯著瓶中的粉色液體,好奇地問。 「只要將聖水灑在身上,一滴就可,可吸引方圓十公尺內的異性。當然,灑越多效果越強。」佩琳仔細地說明著。 「喔?」無語的興趣更加濃厚了。這麼「優質」的東西,不好好地「善加利用」就太對不起自己……哦,不!是對不起佩琳的好意。 「拿著吧,會有用處的。」佩琳神秘地笑著。 「嗯,謝謝。」 然後,無語向店內的大家說了聲晚安,就和楷相偕步上樓梯。 出發的時刻即將到來,旅程,就要展開。
翌日早晨 臨出發前,老闆娘和佩琳母女,在酒店門外為他們送行。 「路上小心!」佩琳送上祝福。 「要記得回來啊,我還等著妳付錢呢!」 雖然一樣扯到錢,但老闆娘的眼眶裡卻蒙上一層水霧。 「我知道。」無語笑著接受。 「無語姐姐,妳要早點回來喔……」月蕾扯著無語的斗篷,依依不捨地說。 「我會的,妳要乖乖的喔!」 親暱地揉了揉月蕾的頭髮,無語溫柔地叮嚀。 「好。」月蕾點頭應允。 幾句閒話家常過後,無語和楷不得不上路了,揮別了大家,兩人正式踏上旅途。 第一個方向,南。
無語悠哉地坐在郵件中心看著書,模樣愜意極了。 她這麼悠閒是有原因的,因為在不久前她才剛送出九封信件,當然得讓自己休息一下囉! 她承認,那些信件的內容,完全是由她口述,楷抄寫成文字的;雖然如此,但她的確「親自」派遣召喚魔將另外六封信件,送抵另外兩個信件中心啦! 當初專心鑽研召喚魔法是對的,當她懶得行走時,就可以用事先設置好的魔法陣,自由地傳送召喚魔。 等無語闔上手中的書本時,一隻藍魚信差剛好來到她面前,交給她一個捲起來的小紙片。 道過謝後,無語打開紙片,逐字閱讀。 「真是好運!」 無語笑得燦爛,把紙片拿給一旁等候的楷。 楷接過紙片,上面寫著:「夏蒂女神的額飾:拋棄信仰,神所遺棄,黑暗發祥之地。」 「看懂嗎?」無語湊進來,笑問。 「大概。」楷收好紙片,放進隨身的行囊裡。 「既然有了共識,」無語收拾好東西,自椅上起身。「那我們走吧!」 下一個目的地,納骨森林。
走在通往納骨森林的小徑上,無語一臉的輕鬆愜意,彷彿把這次的冒險當作是郊遊來看待。 一樣勾著楷的手,無語甚至還哼起了歌來,與其說她沒有危機意識,不如說是這趟旅程對她而言太沒有挑戰性。 因為到目前為止,一路上別說是沒看到怪物了,就連別的旅人,也是半個影子都沒瞧見。 沒有舒活筋骨的機會,無語閒到發慌,正想拉著楷到路邊休息一會,一個影子就從樹林裡快速出現,擋在他們前方的路上。 喲!是個虎人呢! 難得看到這麼「虎模虎樣」的虎人,無語差點要吹口哨讚嘆了。 相較於她的悠閒自在,楷卻是一臉威嚇地瞪著那名虎人,用眼神警告牠:沒事快滾!不然休怪他出手無情。 對於楷的恐嚇,有著虎臉的虎人,雙手抱胸,翹起長長的尾巴,仍是杵在路中間,沒有半點讓路的意思。 楷被激怒了,他從沒遇過這麼不識好歹的傢伙! 在他衝上去扁那個虎人之前,無語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制止了他。 楷惱怒地看著無語,她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要他放心。 「誕生於黑暗中的影子啊,以闇之神芙奈為憑藉,以契約之印為誓約,當我詠唱你的名,現身吧!」 唸完咒語,一團黑霧逐漸在她攤開的手心上聚集,不久,一個彷彿是黑暗形成之物的黑影,正以它那無神的兩顆眼珠盯著虎人看。 「這傢伙是幹啥的?」 陰森幽暗的聲音響起,好似來自另一個空間般的縹緲。 「奎,你懶很久了吧?讓你活動筋骨應該不會嫌棄吧?」無語笑著說,笑裡有著幾分不容拒絕的威勢。 「我就知道……」被喚作「奎」的黑影小聲地咕噥。 「你說什麼?」 無語臉上仍是泛著無害的笑,但其中的殺傷力只有「內行人」才知道。 黑影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以極快的速度衝出;那個對他們的對話感到有點不耐煩的虎人,在還沒意識到前就招受攻擊。 「嗚……」下巴猛然受襲,虎人發出一聲悶哼,就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 奎俯看倒在地上的虎人,眼裡滿是鄙視與不屑。 「真是個不堪一擊的傢伙呢!」奎頓了一會又說:「楷,難道你連這種遜腳都解決不了?」 楷張口正想反擊,無語又再一次阻止了他。 「奎,如果你覺得意猶未盡的話,相信旁邊那些傢伙一定能滿足你的期望。」 「什麼?」 奎不明所以地回頭看;剛才明明沒有其他人在的地方,這會卻多出了一大群的虎人,而那名昏倒的虎人,則早已不見蹤影。 「你們這些傢伙是從哪冒出來的啊?」 奎有點氣憤,氣這些傢伙無聲無息地出現,更氣自己的失言,為自己招來了更多麻煩。 煩死了!這些傢伙全都要由他來解決啊?一個、兩個、三個……數不完!它不要啦!麻煩死了! 奎第一千零一次在心裡埋怨自己,但顯然沒人理會它,虎人群中一個特別高大的虎人站出來,以牠沙啞低沉的聲音說:「不過是隻魔獸和兩個普通人類,也想和我們虎人鬥?我該憐憫你們的無知,還是感佩你們的勇氣?」 這番話引起了奎和楷的反感。自大的傢伙是誰還不知道呢!想仗著人多欺負人,再等個八百年吧! 「那麼想必您是對我的魔獸數量不滿意囉?」無語有禮地詢問。 虎人不置可否。牠根本不認為這個小女孩能搞出什麼大名堂。 「好吧,那麼,應觀眾要求……」無語淺笑。「大家出來吧。」 話聲方落,大量的黑影立刻在無語身後出現。一雙雙空洞且迷茫的眼神,輕易地營造出凝重且黑暗的氣氛。 虎人群大愣。 一個、兩個、三個……天啊!包括先前那個魔獸,總共有十二隻! 這個小女孩到底有何來頭?一般人想要成功地駕馭一隻魔獸就煞費體力了,這個看來殺傷力全無的小女孩,怎麼會有能耐駕馭這麼多隻魔獸? 潛意識作用下,虎人群全往後退了一大步。動物的本能讓牠們感到害怕,但人類的自尊卻不允許牠們夾著尾巴逃跑。 「這樣您滿意了嗎?」 看見虎人群的眼裡多了分驚駭,無語仍然笑得很平易近人。 沒人回答她的問題,這是可以預見的。 無語不再廢話了,食指一彈,原本安分地待在她身後的魔獸們,極有效率地展開攻勢。 虎人群擺開攻擊陣勢,但牠們根本掌握不住魔獸們的動向,只好一個勁地挨打。 人類的卑鄙天性在這時發揮功用,一名虎人衝向看似毫無防禦的兩人,掄起拳頭揮去。 還沒招呼到任何一個人,虎人的拳頭就被攫住。楷牢牢地握住那不停掙扎的拳頭,眉毛上挑,似乎是在考慮著要如何回報。 「混帳!」虎人沒忘記牠還有另一隻手,瞄準楷的臉揮出。 「啊──」 一聲慘叫響徹雲霄,虎人面目猙獰地握著滴著血的手腕,循著四處飛濺的血跡,可以發現那被斬斷的手掌。 楷仍然面無表情,只是本來修剪整齊的指甲,此刻已長了數倍,那是凶器,毫無疑問的;但奇異的是,長爪上沒沾到一絲血跡。 「魔、魔……」 受傷的虎人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昏厥倒地了。 「普通的人類?我倒希望是。」楷自嘲地說。 無語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她還不清楚,放任楷剛才的行為是對或錯? 她很自私,非常自私;明明知道保護她是楷的責任,卻不想讓楷沾到一絲的血腥味。 「你也是魔獸?」 虎人們簡直不敢相信,牠們從沒看過長相如此俊美、外表如此接近人類的魔獸。 「是又如何?」楷沒否認。 「這怎麼可能?」 「欸、欸,虎兄,這樣就驚訝未免太早了吧?先看看這個吧。」奎早就玩膩了一面倒的戰鬥,它將目標轉移到任一個方向。 「啊?」 虎人群狐疑地說。太過令人震驚的事實,已經讓牠們全忘了現在是生死交加的險惡戰鬥。 下一秒,全部的虎人都出現一模一樣的表情:瞪大眼,張大嘴,眼神呆滯。 本來只是團黑影的魔獸們,全都變成了人樣,而且一個比一個俊美、艷麗。 「人形的魔獸又不是只有楷而已。」褐髮藍眼的男子自滿地說,那副惟我獨尊的說話方式,就算改變聲音也不會差到哪去。 「幼稚。」 楷說,他是針對奎,他就是討厭奎自大的言語。 「你說什麼?」奎狠厲地瞪著楷。 他們交惡早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現在他們才管不著那群肉腳的要命的虎人,只想好好地跟對方幹一場架。 「別瞪了,又不是瞪眼比賽。」 跟往常一樣,無語出聲,兩人都不敢造次,只是氣憤地把臉別開,以示不爽。 唉!無語不由得想嘆氣。兩個幼稚又彼此交惡的魔獸,還真是難為她這個主人了啊。 「我們走吧。」 虎人群已構不成阻礙,他們還得繼續趕路。 「等一下。」 其中一名虎人喚住無語一行人。 「有什麼事嗎?」 「請問,妳為什麼帶著那麼多的魔獸?」 深知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虎人連講話都變得畢恭畢敬的。 「為了占卜。」無語說。 她不是在開玩笑,不屬於迷幻系的她,之所以能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占卜師,靠的就是這群魔獸收集的情報;憑著過人的記憶力,他們不用口信,不怕招到藍魚族的襲擊,方便的很呢! 而且,還可以代為跑腿,簡直就是好處多多! 虎人微愣,又不敢懷疑無語的話,轉而問另一個問題:「那麼,他們的長相為什麼都這麼的……俊美?」 這點真的很讓人匪夷所思。一個也就罷了,居然全都是俊男美女,都可以辦個選美大賽了! 「個人興趣。」 無語拋下這句令人費解的話,頭也不回的一走了之。 留下一群虎人一邊唉聲嘆氣,一邊埋頭苦思。
太陽隱沒在地平線彼端的同時,無語跟楷也來到了納骨森林的外圍。 「時間很晚了,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楷說話的同時,已經很有效率地在樹林裡找到一間小木屋。 「晚?太陽才剛下山而已啊,為什麼不多趕點路?」 說話的是飄在無語身旁的一顆黑色球體,那正是變形後的奎。因為這模樣跟一顆球沒兩樣,無語都會稱他為「球小奎」。 「再往前去就是納骨森林了,晚上的納骨森林比白天可怕多了,貿然進去太愚蠢了。」 表面上,楷似乎是很客氣地解答奎的問題,但最後一句洩了底,他根本就是在指桑罵槐。 奎也不笨,他怎會聽不出來? 「那又怎樣?你怕了嗎?」充滿挑釁的言詞。 「我們沒空浪費多餘的體力。」楷不疾不徐地說。 「哼!明明就是不敢,藉口那麼多幹什麼?」奎畢竟比較沉不住氣,講沒兩句就大動肝火了。 他就是看不慣這小子凡事無所謂的樣子,他以為他是誰啊? 「誰像你……」 「我肚子餓了。」無語突然插嘴,讓吵架吵得意猶未盡的兩人閉了嘴。 將其他的魔獸派遣到別的地方去後,無語抱住球小奎,扁著嘴,用一雙可憐兮兮、含霧帶雨的大眼睛盯著楷。 火爆的氣氛頓時消泯,楷和奎很有默契地不多話;餓肚子的主人最大,他們可是深深明瞭箇中道理。 「我們去那裡用餐吧,順便住個一晚。」 「嗯。」 無語同意了楷的提議。對她而言,只要能吃飯,就是在墳墓裡也無所謂。
「這間小屋還滿乾淨的嘛!」奎十分驚訝。 「我們還真是好運呢!」 無語從牆角拿了一塊坐墊,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優雅地落坐。 「是啊。」 楷放下背上的行李,從裡面拿出幾個餐盒,一一排列在無語面前。 在屋內飄來飄去的球小奎,也在這時被食物的香味吸引過來,好奇地等著楷打開蓋子。 楷服務到家,一個一個地將蓋子打開,香味立刻瀰漫了整間屋子。 「哇!還真是豐盛呢!」球小奎眼睛一亮。 楷斜睇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魔獸應該用不著吃飯吧。」 「誰說的?要吃也是可以。」 「那叫浪費糧食。」 兩人一來一往,一點都不懂得記取教訓,不一會兒就又槓上了。 這回無語懶得理他們了,悠哉地享用著美味的晚餐。 「你自己也是魔獸,有什麼資格說我?」球小奎反擊。 「至少我不會沒事找事做。」 楷清點著行李裡的用品,連頭都沒抬。 「你……」 球小奎正要回話,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惴惴不安地看向一旁的無語。 同樣感受到奇特的氣氛,楷也把目光放在無語身上。 平常這個時候,無語老早就出來制止了。這次卻安靜的出奇,讓他們架吵得很不安心。 「咦?不吵啦?」 嘴裡含著飯菜,無語有點含糊不清地說。 兩個人都被問倒了。 從來沒吵過這麼久的架,他們兩個都非常不適應,本來熊熊燃燒的火氣,現在不知道跑哪去了;這麼丟臉的事,他們哪說的出口? 「一直都這麼懂事不就好了?」 無語放下筷子,看著心虛的兩人。 「奎,你到卓夏去,看看情況。」無語下令。 「喔,好。」 好不容易終於得以脫身,奎欣然地接受這個任務。一道黑影很快地往外面飛去,融入夜色中。 徒留楷一個人承受這難熬的尷尬。 窒悶的氣氛讓楷坐立不安;其實他心裡明白,他跟奎其實同等級,就幼稚而言。 「你吃醋了嗎?」 無語天外飛來一筆,說出這句跟現下的氣氛完全不合的話。 「啊?」楷愣了愣。 吃醋?他有嗎? 他不過是討厭奎自以為是的態度、討厭奎動不動就黏在無語身邊飄來飄去、也討厭奎可以變成球讓無語抱在懷裡、更討厭奎比他先一步成為無語的召喚獸…… 這樣,就算是吃醋了嗎? 很遺憾地,這好像就是所謂「吃醋」的定義…… 楷滿臉挫敗;原來,他還比奎更加幼稚。 他陷入了嚴重自我厭惡的情緒中,無語卻在這時打了個呵欠。 「楷,我要睡了。」 脫下黑色斗篷,身著黑色連身裙,無語攏了攏稍嫌零亂的長髮,一臉愛睏地說。 「我先幫妳梳頭髮吧。」 楷拿出一把牙梳,輕輕執起無語身後的一綹長髮,順勢滑下。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黑亮的烏絲更顯動人。 「還是長髮最適合妳。」楷突然有感而發。 無語輕笑,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那時,你心痛了嗎?」 楷靜默了一會,他放下梳子,說:「過去就過去了吧。」 對話嘎然而止,無語緩緩靠向楷的胸膛。 月光自殘破的窗櫺映入,她將目光停留其上,憶起了擁有同樣的柔和色澤、能撫慰人心的髮絲。稍後,她閉上雙眼。 明明就在她身邊,為何她還會感到不安?明明距離地那麼近,為何卻好像會突然消失一般? 過去,真的能就這麼過去?真的能像清風拂過水面,泛起圈圈漣漪之後,就歸於平靜? 答案,還未知。 而夜,還很長。
在月亮剛好上升到天空中央的時刻,兩人總算抵達了卓夏城。 之所以會更改目的地,繞過納骨森林來到卓夏,是因為天色已黑,納骨森林又找不到落腳處,要無語露宿野外,她打死也不肯。 於是,兩人只好來到最近的城鎮──卓夏,但真正來到城門口,心裡不免有些躊躇。 雖然他們不是第一次光臨此地,但此刻無語的髮鞭失去效用,要自在地在卓夏停留是件滿困難的事。 無語在路旁選了一塊石頭坐下,按摩已經酸麻的腿部肌肉,一邊在腦海裡盤算著,要怎麼安全無虞地離開卓夏。 楷則是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全神貫注地注意週遭動靜。 突然,感覺到前方樹上的騷動,楷全身戒備著。 「怎麼了?」 休息夠了,無語站起來,挨到楷身邊詢問。 「有人。」 楷雙眼直盯著離他們只有幾步遠的樟樹,把無語護在身後。 「好像沒有敵意,去看看吧。」 好奇心發作,無語拉拉楷的衣袖,用水汪汪的大眼睛逼他答應。 「好。」拿主人沒輒,楷很認命地走在前頭。 將連身帽重新覆上,無語笑得像個孩子般,拉著楷的衣袖讓他牽著走。 走到樹下,楷抬頭往上查看,暗黑中視物的能力,讓他清楚地看見一個全身黑灰的男孩,正攀附著一跟樹枝,不停顫抖。 「你發生什麼事了?」 確定對方沒有攻擊的念頭後,楷問。 男孩的聲音同樣不住地顫抖,且微弱到幾乎無法辨識。 「蛇?」 楷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剛才他沒發現啊。 「這個嗎?」 不知道何時消失的無語,從樹後冒出來,手中拎著一條小青蛇。 「哇啊!快拿走啊!」 看到蛇又出現在自己面前,男孩歇斯底里地大喊。 「不是很可愛嗎?」無語一臉認真,還伸出手撫摸小蛇的頭部。 「那種會咬人的繩子哪裡可愛啦?」男孩咆哮。 「那這樣如何?」 「在我父神葛拉維的恩澤庇蔭,和我母神芙奈的慈悲懷抱下,褪去你染塵的外衣,改變你原本的形體,變化吧!」無語吟唱咒語。稍後「砰!」一聲,手中的小青蛇立刻變成一顆青色小石子。 「嗯。」 一旦不具有蛇的外型,男孩就不再懼怕,神色也慢慢恢復冷靜。 「需要幫忙嗎?」 本來屬於召喚魔的楷,照理說不應該插手別人的事,無奈無語實在教育地太好,以致於就算他不甘願,禮貌上還是會問一下。 「不用了。」 男孩一反方才怯懦的模樣,手腳俐落地翻身下樹。 楷剛好省了一樁麻煩,他光照顧無語就很累了呢! 「大姐姐。」 落地後,男孩無視於楷的存在,叫喚無語。 「嗯?」 無語以一貫的甜美笑容回應。 「我叫沙弟,剛才謝謝妳了。」 對早已嚐盡世間人情冷暖的沙弟而言,除非是對他有利的人事物,不然他盡可能不會去碰。 既然眼前的大姐姐對他有救命之恩,且她雖然只露出半邊面容,聲音卻十分動聽,讓他好感倍增,因此他打算報恩。 「小事一樁,不謝。」無語笑著回答。 「你們到卓夏幹什麼?」 居住在卓夏已久,沙弟很輕易就可分辨出住戶和外來者,更何況,這兩人的氣質與卓夏不合。 「本來是想找個過夜的地方,不過……」無語苦笑著回答。 「擔心是嗎?」沙弟很清楚他們的顧慮。 無語點頭,沙弟臉上則出現喜悅的神色。 「既然如此,你們就來我家住吧,就在前面不遠,不用進城的。」終於找到報恩的機會,沙弟眉開眼笑地說。 「那太好了,會麻煩嗎?」 「不會,只要你們不嫌棄就好。」 「我們感激都來不及了,怎會嫌棄呢?」 對無語而言,只要不要叫她露宿荒郊野外,再髒都無所謂,反正屆時用魔法清理一下就可以了。 「那就跟我走吧。」 沙弟在前頭領路,無語和楷隨後跟上。 放置好隨身行囊後,無語向沙弟大略說明了他們這次旅行的目的。 「這樣啊……」 沙弟沉吟了一會兒,就起身在身後的置物櫃裡東翻西找。 大約五分鐘過後,沙弟拿出一個胡椒罐。 「這個送給你們。」 無語接過後,沙弟才接續著說:「在納骨森林四周和裡面都可能遭遇襲擊,到時候,這個應該可以派上用場。」 「謝謝。」 雖然不明白這個胡椒罐到底有何用處,但既然是別人的好意,她就收下吧。 「對了,」沙弟看著無語。「大姐姐,妳為什麼要把眼睛遮住呢?不會看不見嗎?」 沙弟一開始就覺得奇怪了,尋常人會這樣蒙住半邊臉嗎?除非是盲人,但無語的行為舉止看起來,自在的就像個普通人,這讓他更加疑惑。 「放心,我看得到的。」無語說。 是啊!她「看」,用聽、味、觸、嗅四感所構成的「心眼」來「看」,來感受這個世界。 她並不若佩琳眼盲,她有著很美的眼睛、很好的視力,但她從不在外人面前顯露。 不直接用肉眼去接觸,讓她得以更客觀的立場來觀察這個世界,假使受傷了,感受也不那麼深刻。 其實她大可毀了自己的雙眼,但她之所以保留,只是因為,她還有想親自去看的東西。 那是她的珍寶、她的秘密。 善於察言觀色的沙弟,知道無語有難言之隱,他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 「已經很晚了,你們先睡吧。」 沙弟跟他們說明了寢室的位置。 「嗯,晚安。」 「晚安。」 楷不愧是個有禮貌的好魔獸,雖然沙弟一直漠視他,他還是跟沙弟道晚安。
雖然沙弟一開始對楷沒有好感,但這幾天來,楷總是幫他打退前來追殺他的敵人,漸漸地,沙弟也不再給楷臉色看了。 其實,對楷而言,不過是在保護主人的時候,「順便」保護了同行的沙弟而已。 這天,他們又出門了。 「老闆,這個多少錢?」 在一個水果攤前。無語拿起一顆蘋果,笑問。 「五個2埃里。」老闆搓著手掌,眉開眼笑地看著一身黑的小客人。 聽這柔細的聲音,應該是個年輕的小姐,因為早就見慣各式打扮特異獨行的人,老闆對無語的裝扮並不驚訝。 「給我十個。」 「好的,4埃里。」 老闆效率奇佳,迅速地將水果裝袋,好像很怕無語反悔不買。 「謝謝。」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把紙袋丟給楷,無語神采奕奕地往下一攤逛去。 旁邊兩人的肩膀頓時垮了下來。 他們已經逛了半天了耶!除了吃飯以外根本沒休息,就是一直這樣逛、逛、逛! 沙弟早已累得不成人樣了,楷雖不會感到疲累,但他也會膩啊!內心可是疲勞得很。 而無語卻像個沒事人般,還打算繼續逛下去,讓他們一致認定:提到逛街,女人可以發揮無窮的潛力。 「快點走啊!還杵在那邊……」 話未竟,無語倏地住了口。 「主人?」 楷提了大包小包,趕到無語身後。 無語沒有回話,只是定定地站著。 「大姐姐?」 沙弟也覺得奇怪,繞到無語面前詢問。 「沒事。我覺得有點累了,我們先回去好嗎?」 無語笑著回答,語氣跟平常沒兩樣。 「咦?」楷和沙弟一同發聲。 怎麼回事?剛才不是說要繼續逛嗎?怎麼這麼快就變卦了? 「怎麼了?捨不得走嗎?」 無語已經先一步步上回程了,兩人還呆呆地站在原地。 「沒啊!回去吧。」 沙弟趕緊快步跟上。他的腳已經負荷不了了。 楷雖然對無語的反常覺得納悶,還是跟了上去。 回去再問好了。楷這麼打算著。
當晚,楷走進了沙弟安排給他們的房間,看見無語倚著窗戶,目光定在遠方的某一點。 注意到楷的存在,無語收回視線,看著楷。 卸下黑色斗篷後,楷可以清楚地看見無語的面容;接觸到那帶著淡淡憂愁的視線,楷就知道心裡的預感成真了,他走到無語的身旁,輕輕地摟住她。 無語一言不發,只是偎在楷的懷裡,閉上眼,讓時間靜靜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無語幽幽地說:「今天,沒有月亮呢。」 楷抬頭,望著只有寥落幾顆星星的天空,他知道無語無精打采的原因了。 以往,每當遇到沒有月亮的夜晚,無語的心情總是特別低落,他知道這是為了什麼,也知道自己可以取代月亮。 「沒關係,有我在。」他說。 本來,楷只是個由黑影所組成的魔物,他現今的形體,是無語創造的;銀髮,就代表著月亮的光芒。 「呵呵,是啊。」 無語輕笑,眼裡卻滿是憂傷。 「妳沒必要強顏歡笑的,至少,在我面前。」 「已經習慣了。」無語的話裡充滿無奈。 是啊,習慣。笑容對她而言,只是一種習慣;不論心裡有多麼幽暗,她都可以用溫暖的微笑來帶過。 如果,她看來變得平易近人,比木然的孩提時代更惹人喜愛,那是因為她明白,笑容是融入人群最快的利器;所以,她笑,但麻木。 楷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對於無語愈見漆黑的心,他無力改變,只能乾著急。 「七神器啊,若是能早點出現,我們就不用繞這麼一大段路了。」 像是在自言自語般,無語充滿感慨地說。 溫柔地撫著無語滑細的髮絲,楷無言,只是用行動來安慰。 他們還能說什麼呢?對於命運,除了接受,別無他路。 很早就明白了:人定勝天,只是人們用來自欺欺人的謊言。
「你們今天就要走了嗎?」 沙弟拿出兩杯飲料,一杯給無語,一杯給楷。 「嗯。我們已經停留太久了。」無語回答。 在無語原本的計畫當中,是打算一個禮拜就結束這趟旅程,反正快速移動對她而言根本不是問題。 沒想到會在這兒停留這麼久,卓夏城果然擁有特別的魅力啊! 不過也差不多是時候了,為了避開即將舉行的掠市,他們必須啟程。 「這樣啊……」沙弟覺得有點可惜。 這個禮拜以來,因為楷的保護,那些仇家們都不敢輕舉妄動;而無語,光憑著她柔細好聽的聲音,就帶給了他不少好處,桌上的這些餅乾、糖果、飲料等就是證據。 沙弟本想開口挽留,門外突然有人來訪,他只好先去招呼客人。 沙弟離開後,無語把手中的飲料一飲而盡,楷則是清點行囊中的物品。 五分鐘後,沙弟回到房內,卻不見無語的身影,只有楷沉默地喝著飲料。 「無語姐姐呢?」 「臨時有信件送來,她收信去了。」 「喔。」沙弟坐回桌邊,接受了這個理由。 楷把杯子放在桌上,說:「你不是有事?去忙吧,我們要走了。」 憑著優異的聽力,楷清楚地聽到剛才沙弟與客人的對話,那人是來跟沙弟買情報的。 「好。再見。」 不能親自跟無語道別是有點可惜,但又不是見不到面了。 這麼一想,沙弟很乾脆地說再見,轉身離開,忙賺錢去了。 「走了嗎?」 「嗯。」 身體縮小後,黑色斗篷明顯過大了,楷自行囊裡取出一件小號的斗篷,裹在小無語身上。 「那就好。唉!我以為這次不會變身呢!」 看著自己肥肥短短的手指,小無語心中無限哀怨。 「以後喝東西前要先確認。」 看著杯底朝天的罪魁禍首,楷叮嚀著。 「人家口渴嘛!誰知道會那麼剛好?」 檸檬汁,好喝是很好喝啦!但偏偏她的特異體質無福消受啊! 楷無話可說,只好默默地幫小無語穿好衣服。 「不過啊,楷,你的說謊技巧越來越高明了耶!」 居然能立刻編出那種謊話,這也算她教育成功嗎? 「還比不上主人。」楷謙虛地說,明顯聽得出來是諷刺。 「哪有?人家說的都是實話耶!」 小無語的手在空中揮舞,激烈反駁楷所說的,然而卻起不了任何恫嚇作用,看起來反而是可愛的緊。 「這個問題就留到以後再說吧。時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楷抱起還在耍任性的小無語,三言兩語就喚回了她的理智。 「嗯。」明白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小無語安分了下來。 為了不驚動忙於工作的沙弟,兩人從後門離開,前往最終的目的地──納骨森林。
行進間,胸前的衣料被扯動了一下。他低頭,懷裡的小無語,小手拉著他的衣服,小臉微仰,睜著清澈的大眼睛瞅著他。 無須言語,靈動的黑眸已經充分地表達了她的想法。 漠然的眼眸難得染上了些許情緒,楷在路旁覓了一處樹蔭,將小無語放在草地上,從行李裡拿掏出一個飯盒,然後在她身旁坐下。 手裡捧著溫熱的飯盒,小無語沒有動作,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楷。 楷不明究理。怎麼了?數量不夠嗎? 一會兒之後,他意會了。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楷拿過小無語懷中的飯盒,掀開蓋子,以湯匙挖起一口飯,送入小無語的嘴裡。 這樣撒嬌的行為,在成人的無語身上是絕對看不到的;因此,楷雖然無奈,卻帶著歡欣的情緒。 吃足飯飽之後,小無語打了一個飽隔,眼皮也愈見沉重。 「球小奎。」意識朦朧中,小無語低聲叫喚。 行李裡立刻竄出一顆黑色球體,小無語張開雙臂,將它摟入懷中。 奎認命地接受成為「抱枕」的宿命,讓小無語的頭壓在它身上。 楷看著眼前的情景,又好氣又好笑。 小無語此刻的生活型態已經跟小孩沒兩樣了,吃飽飯就是睡;不過他們還要趕路,好在太陽下山以前進入納骨森林。 於是,他抱起一人一球,上路去。
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小無語還沒出現任何恢復的跡象。 「大概是濃度比較高吧。」小無語如夢囈般地呢喃,小手抱緊「抱枕」球小奎,即將舒服地睡去。 變成五歲小娃兒的最大好處,大概就是不用勞動自己的雙腿吧。小無語想著。 看著像隻小貓般在他懷裡磨蹭的小無語,溫和的情緒映在楷的眼裡。都過這麼多年了,還是像個孩子一樣,老是長不大啊! 溫馨的氣氛沒能維持多久,走沒幾步路,楷就意識到危機。 一連串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在揚起的灰塵之後,一大批人出現,團團將他們兩人圍住。 是盜賊。 小無語被腳步聲吵醒,揉著惺忪的睡眼,精神還是恍恍惚惚的。 「這些人是誰?」 小無語仰頭問神色緊繃的楷。一時之間出現這麼多生面孔,讓她差點以為自己還在作夢。 一道豪氣萬千的女性嗓音,搶在楷之前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們是這附近的山賊。」 一個頭上綁著黃色頭巾,身材略瘦、身高大約一七零公分左右的女人,站到他們面前。 女頭目?這倒是滿稀奇的。 楷大略環視了一下四周的盜賊,發現其中的女性不在少數,而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其中最亮眼的一個。 「這位先生膽識不錯,居然敢帶著小孩來到納骨森林?想必你們身上必定帶了不少錢吧?只要把錢留下來,我們就讓你們過去。」 女頭目打量完他們兩人之後,大方地開出條件。 楷沒有交出錢財的意願。畢竟,誰敢相信盜賊說的話? 他盤算著,要如何以最少的力氣,在最短的時間內突圍。 此時,小無語卻拉了拉他的衣服,以眼神示意他交出錢。 楷不曉得主人有何打算,但主人的命令他必須服從。他拿出屬於無語的白色布包,交給那個女人。 「很好,這樣就省事多了。讓我來看看裡面有什麼……」 女頭目翻找著值錢的物品,一會兒後,她拿出一個裝有粉色液體的小水晶瓶。 「這是什麼?」女頭目把玩著那個小瓶子,問。 「啊!那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求來的聖水!」小無語驚慌的叫喊。 「聖水?」女頭目驚異地看著手中的瓶子。 「什麼樣的聖水?有什麼功用?」 女頭目把臉湊到小無語面前,拿出刀子在她面前晃了晃。「說啊!我不會傷害妳的。」 「好像可以青春永駐,或是增加三十年的壽命……」小無語被嚇得縮回楷的懷裡,眼角還滾出了幾顆淚珠。 「真的?怎麼用?」女頭目大喜。這次她可是撿到寶了。 「灑在身上就可以了……」小無語怯怯地回答。 女頭目二話不說,拔開瓶蓋就整瓶往身上灑。 「還挺香的呢!」 女頭目高興地說,渾然不覺周圍的屬下神色有異。 「好,我們可以收工了……咦?你們怎麼了?」女頭目滿臉詫異。 以往她只要說「收工」,就是命令他們處理後續,看是要劫色或是發洩怒氣都行,而她只取最好的部分。但今天他們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反而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頭目!」 隊伍中的男性突然大喊一聲,然後一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 「欸!你們幹什麼?擠過來取暖啊?滾開啦!很熱耶!」 女頭目怒斥,可惜一點效果都沒有,男盜賊們只是一直用愛慕的眼光盯著她看。 女頭目這才察覺事有蹊蹺,那個瓶子裡裝的根本不是什麼青春永駐的聖水! 「混帳!你們敢騙我?」女頭目怒瞪著早已溜到前方看好戲的兩人,氣憤地喊。 「我沒騙妳啊!只要妳多勤勞點『補身子』,別說是三十年了,要增加五十年的壽命都不是問題。」 小無語蹲在地上,雙手撐著下巴,對女頭目燦爛地笑著。 那笑容,在女頭目眼裡看起來格外刺眼。 「妳們還愣在那裡幹什麼?追啊!」女頭目怒哄著,命令未被波及的女屬下們。 「啊?是!」 已經被這突發狀況嚇傻的女屬下們,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拔腿追上前去。 「主人。」 看著來勢洶洶的娘子軍,楷心中有些躊躇。主人曾經對他耳提面命,說打女人的男人是最令人深痛惡絕的。 「別擔心。」小無語氣定神閒地拍掉布包上的灰塵,涼涼地說:「用胡椒粉。」 楷當下意會,從背後的行囊裡拿出沙弟給的胡椒罐,拔開蓋子,毫不猶豫地灑下。 「啊!」 位於下風處的娘子軍們面對迎面而來的胡椒粉,跑在前頭的人首當其衝,發出陣陣慘叫,不時可以聽見噴嚏聲。 「哈啾!我的眼睛……哈啾!」 前方攻勢受阻,後方的人也無法前進,除了避免吸入胡椒粉,還得閃避變成「暫時性視障」的同伴們。 看著那些人的手忙腳亂,小無語笑得更加燦爛了。 又一個傑作!呵。 相較於小無語的志得意滿,奎臉上滑下了三條黑線,楷則是在心中暗自嘆息。 魔力雖減,邪惡不變啊! 「你不去參加嗎?」小無語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問楷。 「那聖水似乎對魔物沒有影響。」楷平淡地回答。 「這樣啊……」 小無語露出了一個有點可惜的表情。 下次,一定要請佩琳調配連魔物都可以吸引的愛情聖水。小無語在心裡想。 至於她要作何用途,那就是以後的事了。這麼一想,她又恢復了燦爛的笑容。 一會兒之後,小無語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的表情。 「那是什麼?」 原本的盜賊軍團們,一下子全消失了,只剩下一條黃色頭巾在風中飛揚。 「不知道。」楷也發現了,他也不清楚怎麼回事。 「憑我風神夫沃登斯的氣息吹拂,將你遞送到我的手裡,過來吧!」小無語唸完咒語,一陣風吹起,本來還在地上翻飛的頭巾立刻飛到她手中。 仔細審視過後,小無語發現那跟女頭目的頭巾是一樣的。 「收著吧。」小無語把它拿給楷。 就當作是此次「傑作」留下來的紀念吧。小無語想著。 把它收到行囊裡之後,楷抱起小無語。 他們還得繼續趕路呢! 小無語心滿意足地享受有人代步的服務,靠著楷的胸膛繼續她未完的夢。
「手腳還是長一點比較好呢!」 伸伸懶腰,無語突然有感而發。 雖然,要自己走路是有點麻煩…… 這句話,她很聰明地沒說出口,不然楷大概會氣地得內傷吧。 楷完全不知道無語把他視為「專用娃娃車」,依舊很認真地清點行李。 他們就要進入納骨森林了。在這個閒人勿進的森林裡,會發生什麼事完全無法預料,為了日後安全著想,還是小心點比較保險。 確認完了必需品的數量,楷再度將行囊背上。 「我們可以進去了。」 楷說,無語點頭應允。
「累死了!我不走了啦!」 無語抱怨著,甚至就地坐下,背靠著一棵樹的樹幹。 「主人,我們必須快點前進。」 楷無奈地說。無語一旦開始耍任性,他們前進的速度就勢必會拖延。 無語一抱怨起來就沒完沒了,無辜的楷只好默默地承受主人的怒氣。 「那也是沒辦法的。努力找,總有一天會找到的。」楷安慰她。 「我……」 「轟隆!」 更任性的話還沒說出口,一道突如其來的雷聲,震懾住兩人。 還沒回魂,雷聲又起。 「轟隆!」 想都沒想,無語立刻以超光速「衝」到楷的懷裡,閉上眼睛,摀住耳朵,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嗚……她最怕打雷了啦! 接連而起的雷聲,讓居住於森林中的動物們也騷動起來,接著便紛紛逃竄。本來在耳邊縈繞的鳥鳴獸吼,一時間全安靜了下來。 十分鐘後,雷聲停止。 「主人,沒事了。」 楷拍拍無語的肩,提醒。 無語先緩慢地睜開右眼,然後睜開左眼,確定沒事後,才把雙手放下。 「呼!幸好沒事。莫名其妙打什麼雷啊?真是的。」 安全無虞之後,無語就有餘力抱怨了,先前驚慌的模樣都跟假的一樣,這讓楷哭笑不得。 「既然沒事了,我們繼續走吧。」 楷首先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 「也只好這樣了。」 無語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來,心裡還是很彆扭。不過她又擔心等下又打雷,還是快點找到神器、早點回去比較好。
踩過無數的枯枝和落葉,打倒無數的怪物,兩人的眼前,出現了一棵參天巨木。 樹木在森林裡絕對不足為奇,但面前的這棵樹實在太過巨大,光寬度就超過三個成人的身長。 無語走近後,仔細一看,發現它有一根樹枝被雷打斷了,只剩一小段樹皮連接著,還被燒的焦黑。 「楷,把那條頭巾給我。」 楷微愣,還是乖乖地拿出頭巾,交給無語。 「把斷掉的那一截樹枝扶好。」 楷照做後,無語踮起腳尖,用那條黃色頭巾,在斷裂處繞了幾圈,然後打結。 「好了。」無語拍拍手上的灰塵,滿意地說。 楷有點詫異,不由得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主人,不過是一棵樹而已,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這棵樹這麼巨大,一定有好幾百年的樹齡了,而樹齡長的樹木多半都擁有靈氣,樹齡越長靈氣就越高。」 無語解釋著。 「原來如此。」 楷這才知道,樹可以不只是樹。 無語看著楷恍然大悟的表情,在心裡自得地想:她真是個好教育者啊! 其他自吹自擂的念頭還沒成形,無語臉上的笑容一僵,身體定住不動。 「主人?」 楷對主人突然的舉止感到不解。 「噓!」 無語將食指豎在唇前,示意楷噤聲。 楷立刻摀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多言;無語則輕悄悄地繞到巨樹的後方。 楷跟著繞到樹後,看見無語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 「你看。」 無語轉過頭來面對他,露出了一個像陽光般燦爛至極、似要眩得人睜不開眼的微笑。 楷定睛一看,在無語的手中,是一個鑲有七顆圓潤的黑珍珠,以及十顆的小紅寶石裝飾的半月形鏈子,正發出奪人心弦的光芒。 「這是?」 他的眼神透露著疑惑。 「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七神器的特徵嗎?」 無語不答反問,笑著等他的答案。 「記得啊。」楷愣愣地回答。 「夏蒂女神的額飾?」仍是笑臉迎人。 「嗯……就是我們要找的,好像是一個很漂亮的首飾……」楷在心裡回想著無語曾描述過的特徵,並在心裡勾勒出一個圖像。 「啊!」他驚呼一聲,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無語手中的飾品。「這難不成是?」 他實在不相信事情會如此順利。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將額飾輕輕地放在地上,從布包裡拿出小紙片,無語才驀然驚覺,自己根本不知道使用方法! 她盯著手中的紙片發愁,腦子裡有好幾個念頭閃過;正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陽光透過葉隙照射到那微微泛黃的紙片上,忽地一道耀眼的強光,自紙片上發散而出。 等到強光稍緩,無語眨眨有些暈眩的雙眼,這才發現紙片產生了變化。 本來薄薄的紙片,此刻竟變成一片光滑的破碎鏡片! 無語和楷四目相望,同樣的一頭霧水。 感覺到手中的碎鏡片被拉動了一下,無語再度將目光放回手上,隨後,是一連串的呆愣。 她是不是在作夢?為什麼會出現一個身材超迷你、大約只有她的手掌般大、而且還有著兩片透明翅膀的……精靈? 有這種品種的精靈嗎?她怎麼沒看過? 小精靈張開她同樣迷你的雙臂抱著碎鏡片,大又圓的眼睛看著無語,她的身體周圍有著彷彿星星碎片的光芒圍繞著;講話時,那些光芒也會隨之晃動。 「你們不是有東西需要修復?」 小精靈以她虛幻的聲音說,但那聽起來實在不像是在說話,好像只是空氣的震動,如風一般。 無語終於從無限震驚中把理智抽了回來,她換了個正經的口氣,說:「是的,妳可以幫我們嗎?」 「既然你們送回了鏡之碎片,本來就可以免除代價幫你們修復一樣東西。」 在小精靈緋紅色的圓眸中,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連口氣也是十分公式化。 「拜託妳了。」 小精靈伸出食指,輕輕的在空中一劃,那些像星星碎片的光芒隨著她的動作,也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閃亮的弧線。 無語抬起頭,讚嘆著;楷的眼中也出現驚異的色彩。 好半晌,光芒逐漸消失,一切歸於平靜。 無語揉揉眼睛。看得太入迷,她居然連眨眼都忘了,難怪眼睛這麼乾。 楷收回視線,目光落於無語手上的髮鞭,下一秒,他瞠大了眼。 「主人,修好了。」 楷的語氣難掩興奮,他打從心裡高興。 「咦?」 無語看向自己的手中,然後抬起頭,再揉揉眼睛,又看了一次。 重複了幾次這樣的動作,無語才真正確定,手中閃閃發亮、完好如初的髮鞭不是幻覺。 「耶!修好了!太好了!」 無語興奮地叫嚷,像個孩子般,捧起髮鞭又叫又跳。 楷失笑。對於無語孩子氣的行為舉止,他一直都好喜歡的。 週遭洋溢著喜悅的氣氛,原本陰森幽暗的納骨森林,此刻似乎也變的稍稍平易近人了點。 小精靈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約莫是回到神器裡了吧,楷也不在意,反正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既然還不急著回去,那他就別出聲打擾無語了吧,讓她多沉浸在快樂的氣氛裡,這對她而言是好的。 於是,楷鬆懈了,忘記了警戒。 「咻──」 空氣被劃破,響起一道刺耳的長鳴。 楷首先注意到了,幾近於本能的,他抱住不知情的無語,以身體護住了她。 一枝箭不偏不倚地從楷的後背貫穿,在心臟的部位湧出的大量鮮血,將無語從興奮喜悅中拉了回來。 她以極緩慢的速度轉頭,正好看到楷擁住她的手慢慢滑落,身體也慢慢地倒下…… 無語伸出顫抖的手,撫摸落到眼前的髮絲,一種溼滑的液體,緩緩地流到她的手上。 暗紅色的。那是楷的血。 額頭上的血液滲進了她的右眼,讓她的視線蒙上了紅色。 她沒有用手擦去,只是跌坐在楷的身旁,看著他胸口不斷淌著血,慌亂之中,只能用雙手壓住他的胸口,試著止血。 然而,那是徒勞無功的,血液還是不斷湧出。 「快停啊,快停……」 無語喃喃地念著,她已經無法思考了,只能做她唯一想到的事。 「主人……」 楷看著無語幾乎失去焦距的眼神,心裡十分懊惱:他不該大意的。 他自己的生死不重要,但他絕不能讓無語心中的傷痕繼續擴大。 無語仍舊重複她徒勞無功的努力,她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一聲謔語響起,在他們身邊。 「哼,你果然是魔獸,這武器用對了呢!」 一個頭髮略白、身材矮胖且滿臉橫肉的男人從樹叢後走出,旁邊還跟了一個高瘦的男人,跟一個背了弓箭的高壯男人。 「你們……」 無語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突然闖入的三人。 剛才發言的男人看了眼無語雙手的動作,再次出言諷刺:「沒用的啦!這是特別用來對付魔獸的武器,一旦中了,必死無疑。」 他說的沒有錯,那把箭已經融入楷的體內了,且不斷的奪走作為他生命來源的魔力。 旁邊的高瘦男人咯咯直笑,對自己的下的咒術滿意不已。 那把箭,正是身為咒術師的高瘦男人,和一身獵人打扮的高壯男人所合力製造而成。他們被矮胖的男人慫恿,加入搶奪神器的行列。 「小姑娘,別白費力氣了,把神器給我們吧。」 矮胖男人口氣高傲,為自己的聰明得意在心裡。 好在他眼尖,在卓夏就看出了這隻魔獸身手不凡。既然目標同是神器,那他就搭個順風車,讓他們找到神器後再出手去搶,剛好省了一半以上的功夫。 至於那個看起來風一吹就會倒的柔弱女孩,他從一開始就沒放在眼裡,但斗篷下的姿色倒是不錯,也許可以再幫他賺些外快。 矮胖男人的如意算盤打得不亦樂乎,絲毫沒有注意到漸漸在無語身旁聚攏的黑影。 咒術師首先察覺到了,那些黑影是魔獸的原形;但他對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他還不把那些小東西放在眼裡。 「小姑娘,妳就別白費力氣了……」咒術師走近無語身邊,伸出手想要勸阻無語。 無語不予理會,低著頭,握緊髮鞭,嘴裡喃喃唸著類似咒文的語言。 咒術師仔細一聽,伸出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中。 那是……雙重咒文! 意識到這點,咒術師想都不想,立刻拔腿狂奔。 「喂!你怎麼了?」 矮胖男人喊住他,但咒術師根本充耳不聞,只是一個勁地逃跑。 矮胖男人本想追上去,但就在他舉足的那一瞬間,眼前發生的事立刻讓他忘了原先的目的。 咒術師的身影本來已經快要消失在他們面前了,突然間,一道細長的黑影劃過他的腰際,他的身體就垂直倒地。 矮胖男人瞪大了眼,他實在無法相信。明明那隻魔獸已經被他們打倒了啊,還會有誰…… 矮胖男人轉過頭,一雙冰冷至極的深紫色眼眸,讓他腿軟得跌坐在地。 「啊、啊……」他伸出顫抖著的手,指著眼前的無語。 深紫色的雙眸,被譽為大陸上最美的色彩之一──龍族發怒時的眼眸。
多年前.龍吼山 一個年約三歲的小女孩正趴在地上,往目標匍匐前進。 她的眼睛閃閃發光,絲毫不在意身上的髒污,只看得見她想要的東西。 在她眼前,有一隻小水龍,正在呼呼大睡,長長的尾巴拖曳在地上,時而左右搖擺。 女孩終於來到牠身邊,興致盎然地看著那條尾巴。 她伸出短短胖胖的食指戳了一下,沒反應。 再戳一下,還是沒反應。 女孩偏過頭想了想,做了一個決定:從口袋裡摸出一盒撿來的火柴,點火── 一顆剛剛成形的鼻泡應聲而破,小水龍再也無緣繼續牠的好夢,使盡吃奶的力氣騰空跳起。 牠長長的尾巴上正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忍受著劇痛,牠不斷地在原地繞圈子想要滅火,無奈怎麼樣也碰不到自己的尾巴。 靈機一動,牠趕緊往最近的水池奔去,「撲通──」一聲跳了下去,火這才熄滅。 牠看著自己被火肆虐過的尾巴──不但光禿禿還燒焦,心中好生哀怨。 轉過頭看見一個黑髮黑眸的小女孩,牠這才與罪魁禍首打了照面。
小水龍趴在一襲被褥上,滿心哀怨地想著。 牠的尾巴已經被上了藥,也纏了繃帶,疼痛稍微緩和了,但還是痛得讓牠直想叫媽媽。 無奈,牠已經沒有媽媽了。 嘆了一口氣,噴出的氣息驚醒了好夢正甜的小女孩,揉揉眼睛,她對小水龍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 小水龍乖乖地趴著,任由那雙小手在牠身上上下其手。 牠不該跟小孩子計較,即使這小孩是燒了牠尾巴的人。 小小的身軀十分好動,這會兒又爬到了牠的背上,不安分地扭來扭去。 五分鐘後,小女孩不再動作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緩的呼吸。 她又睡著了。 無奈再次爬上了小水龍的眼裡,但卻多了份寵溺。 天使和惡魔的綜合體,生來就叫人無法抗拒。
不過,當小水龍知道小女孩其實是個混血種時,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後的事了。 「無語,」小水龍叫喚著小女孩的名字,那是她用軟嫩的嗓音告訴牠的。「妳的媽媽真的是普通的人類嗎?」 無語歪著頭思考了一會。「說普通其實也不普通啦!她畢竟是能讓我爸爸看上的女人呢!」無語扯住小水龍嘴邊的毛鬚,正色道。 小水龍也不反抗,任由她扯著,那力道並不到會痛的程度。 「可是混血兒的話,不是……」小水龍斟酌著用詞,話說得太白可是會傷人的。 「會受歧視,甚至還會被欺負,對不對?」無語自動自發地接話,直接戳破了說。 小水龍有點震驚,無語那坦然的眼神,看不出有任何一點傷感。 「這種事沒什麼大不了啦,各憑本事囉!」無語朝牠眨了眨眼,一臉俏皮。 「別說這個了,我們去森林裡玩。」 無語身手俐落地跳上小水龍的背,催促著。 小水龍理所當然成了她的坐騎,她輕輕鬆鬆地讓小水龍載著她。 「對了,我還沒幫你取名字呢……」 無語突然想到,想了想,但轉個彎,又嫌麻煩。 算了,等一下再想好了,晚上睡覺前再慢慢想。
射傷牠的獵人早不知去向,徒留倒臥在血泊中的小水龍。 地上的血讓無語的腳一滑,跌在小水龍面前。 她很快地爬起來,正想看看小水龍的傷勢時,臉頰上的觸感讓她的身體一頓。 小水龍溫柔的舔去她臉上的血跡,即使牠透藍的眼珠已不似以往的朝氣。 心一緊,淚水幾乎要滾出眼眶了,但無語吸了口氣,倔強地不掉淚。 「你會好的、你會沒事的……」無語喃喃低語,安慰著小水龍,也安慰著自己。
她看著,曾經與她朝夕相處、陪她玩耍的小水龍嚥下最後一口氣,用她的眼睛看著。 一個突生的念頭,讓她走出戶外,抬頭望向一片漆黑的天空。 「沒有月亮呢……」 無語說,眼淚再也止不住,她蹲下,將臉埋在雙膝之間,痛哭。 有月亮又如何?會在夜裡陪她看月亮的小水龍,已經不在了。
無語睜著深紫色的瞳眸,將眼前的矮胖男人,與多年前射殺小水龍的男人身影重疊。 她握緊手中的髮鞭。錯不了,這男人,就是殺死她的小水龍的人! 無語眼中的仇恨色彩更濃了,她開始吟唱咒語,難度極高的雙重咒語。 矮胖男人已不知作何反應了,僅剩的求生意識讓他想起了獵人的存在,他心中又燃起了一線希望。 未料,轉頭一看,卻不見獵人的身影。 希望之光在轉瞬間被澆熄,矮胖男人簡直不敢回頭看,此刻那宛如死神化身的女孩。 一道黑影從他的頸側劃過,一陣冰涼的觸感過後,是黑暗。 男人睜著眼睛,無神的眼睛,他的靈魂,已淪為暗黑生物的糧食。 無語的眼裡漾著輕蔑,啟口唸了幾句咒語,一陣陣的黑霧緩慢地從她手上的髮鞭瀰漫開來,再接著聚攏,然後往四面八方飛散。
無語以企望的眼神,看向神器精靈。 「當然可以,就算是魔獸,只要付得出代價,神器一樣會允他如初的魔力。」 一樣飄忽的聲音,精靈保證道。 「那就沒問題了。」 這句話讓無語彷彿吃下了定心丸,目光漂向一旁奄奄一息的楷。 這次,她不會再讓任何人奪走他。 「代價是?」精靈詢問。 「右眼。」 無語撫上沾了血跡的右眼,釋出溫暖的笑。那是楷的血啊,會烙印在她心裡的。 「妳確定?」 「嗯。」無語點頭肯定。 沒什麼好猶豫的,用一眼的視力換回完好的楷,她認為很值得的了。 「好吧,那麼……」 精靈伸出食指,在空中劃下一道道的美麗光弧。 無語輕輕閉上眼,她看見的已不是黑暗,在她心裡,有光一樣明亮的未來。 緩緩的沉入思緒裡,她不會忘記的,一樣是多年前的夜裡,她憶起小水龍的經過。 當小水龍埋骨於地下之後,那股悲傷的力量一度讓年幼的她想要追隨而去;她不知道死亡該是什麼模樣,但只要有她的小水龍相伴,何足懼? 她的雙親當然不允許,在咒術師的法力之下,將她與小水龍共度的記憶封印在腦海的深處。 或許真是命中注定,不論她的父母如何小心翼翼,她仍是喚起了這段記憶,在魔獸的召喚陣裡。 她所召喚出來的,明明是只有影子的魔獸啊,可那強韌的羈絆,讓她憑著那熟悉的氣息,想起了她最親愛的小水龍。 那氣息,曾經與她晨昏與共,在夜半的時候緊緊相依;偶爾被惡夢驚醒,總會有一道關懷的視線,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安撫她;那氣息,佔去了她童年大部分的記憶,卻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時候離開了她…… 她終於得以實現遺失已久的願望了,在那時,她為他起了名。 「楷」,就憑著與「偕」字同樣的偏旁,她將這名字給了他,並且寧可多耗費她的魔力,也要保持他人類的外貌──尤其是那如月光的長髮。 好久、好久以前的記憶了,卻恍如隔日;真的,是烙印得太深了吧,為了那隨時可能到來的失去,她關緊了心門,私心認為:不去感受,就不會受傷。卻在有意無意間,一再地讓楷失望。 他所想的、所要的,是當初那個笑顏逐開的無語啊!一絲無任何雜質的笑,該是很簡單的,她卻覺得好困難。 不過,那也只到上一刻為止。 纖指撫上纏繞在左手腕上的髮鞭,一陣暖意在她眼裡漫開。 髮鞭,是她施展魔法時的媒介,也是她最親愛的小水龍,遺留給她的護身符;所以,無論是楷或髮鞭,她都要極盡所能地,保護他們的完好。 她是幸福的,儘管她過去一再忽略,那唾手可得的溫暖。 這次,柔和的月光終於照進她的心裡了,她的心,亮了,暖了。 她一定會很幸福的,為了她生命中的兩個月亮。
「主人,請小心。」 楷扶住差點跌倒的無語,不忘記溫柔地提醒。 「謝啦!」 無語讓楷攙扶著坐到椅子上,呼出一口氣。 他們身置於波斯象大酒桶裡,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 雖然還是白天,但無語還是憑著自己的任性,早早就關了「小無鐵口舖」的門,光明正大地來這裡偷懶。 「都是你啦!沒是受那什麼鬼傷?還要讓主人犧牲視力來救你,真是不夠格的魔獸!」 化成人樣的奎,倚著牆壁數落著楷,雖然這句話他已經說過N次了,心中的怨氣還是難消。 楷無言,他知道自己理虧,於是默默地站著讓奎罵個夠。 他真的需要有個人來罵他,主人溫暖的笑容每每讓他難受,他好希望主人能多幾句苛責。 見著楷沉默的樣子,奎的火氣就更大了。 「你這……」 下一波的攻勢才剛起頭,無語立刻出聲。 「停!」 兩人愣愣地回頭,異口同聲地說:「主人。」 說完,兩人對看了一眼,一樣不爽對方說出跟自己一樣的話,而且還是同時刻!然後,眼神廝殺於焉展開。 銀鈴般的笑聲自無語的唇逸出,原來兩隻魔獸的對決這麼可愛逗趣啊!她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呢? 無語已經將黑色斗篷卸下,穿著一身雪紡的粉色小洋裝。多年來未曾穿過黑白兩色以外的衣服,感覺還滿鮮的。 不過這麼想的只有她一個人,為了杜絕別人的覬覦,楷和魔獸們可是忙的半死;楷倒還好,但其他魔獸們往往在出任務的途中就被緊急召回,幾度疲於奔命下,也難怪奎對楷的怨氣越來越深。 兩隻魔獸大戰方酣,無語欣賞完畢,拋去觀眾看戲的心態,重拾主人的架勢。 「好啦!瞪也該瞪夠了吧?」 楷和奎立即收回視線,等待無語的下一句發言。 無語仍是笑,伸手執起楷身後一綹閃著銀光的細細長髮,那光芒,讓她想起了一張溫暖帶笑的臉。 是否在無意中將楷與某人的形象重疊了呢?他們明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啊!但,也許吧。 「我說,出來晃蕩這麼久了,也該回家了吧?」 「啊?」 兩隻魔獸同時愣住。 回家?哪個家? 「主人?」 兩雙飽含疑問的眼神一同看向無語。 「呵呵。」無語不急著給答案,收回手,笑吟吟地喝起麥酒。 等到杯底朝天,無語才望著兩雙疑惑的眼眸,慢條斯理地說:「石頭城的風沙,不知道是不是一樣漫天飛揚呢?」 此話一出,楷和奎的表情一樣沉重,心中的想法卻是天差地遠。 奎並不喜歡那傢伙──那個總是滿臉傻笑的笨蛋!每當看到那張笑臉,奎心中的火氣就會特別旺,對奎而言,那傢伙比楷更惹他厭! 楷呢?他對別人向來不會有太大的好惡,但是……他也不喜歡那個人,說不上是為什麼,成見嗎?也許吧。楷並不想去改變,畢竟很多事是一開始就註定好的。雖然他從來不能取代那個人在主人心中的地位,但他相信,他也有著那個人無法取代的地方,在主人心中。 無語當然不會去細究兩隻魔獸的若有所思,她向來任性妄為慣了,對自個兒的老公也不見稍加收斂。 她伸手探向自己的右眼,在腦裡描摹著:當她說出這一陣子的遭遇,那雙綠眸會有何種表情? 不知道他會不會很感動?她和他看著同樣的世界呢!同樣……沒有遠近的世界。 她最親愛的另一個月亮啊,必定又窩在那小小的酒吧裡了吧?她想,眼裡寫滿了溫柔。 她好想,帶著他最希望的微笑,出現在他面前,看著他傻傻的害羞模樣,那會讓她好想將全世界的幸福都給他。 想著刻印在心裡已久的那抹身影,無語笑了,笑得絕美。 帶著滿心期許,石頭城之行已經定讞。 店內,吟遊詩人正以那圓潤的嗓音,配合著美妙的旋律,唱著: 「我知道,知道你總是什麼都不說, 看到天空上翱翔的鷹,會讓我想起你,你本該像牠那樣意氣風發; 穿越過千萬里的,滿天的風沙,會將一個酒吧老闆的幸福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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