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
「Materialize。」
銀紫兩道光芒自五柱之館中庭起飛,劃出弧形的亮芒投入夜空,朝卡爾德羅貝後山飛去。
兩道光的高度不斷攀升,夏樹及靜留一前一後飛至山崗頂上空,迎面的風已帶有涼意。遠遠看去,溫德布魯姆市是一座不夜的燈城,閃耀著水銀般的光華,與羅列天空的星群遙相輝映。
「這裡視野最好。」
夏樹又向上升了百呎,環顧四面,週遭是連後山蟲鳴亦傳不上來的沈靜,黑暗裡只有舞鬥服流動的淡金光芒亮著,被遠方城市的點點銀白與銀色流線一襯,宛如燦亮光河上緩飛的螢芒。
「瞧,風華宮在那。」
夏樹指著水銀燈城裡一朵醒目的鵝黃,語氣裡多了些興奮。
自結束戍守邊境的任務以來,已不知有多久未曾在高空中俯瞰夜裡的城市燈光了呢。若非靜留相邀,夏樹幾乎忘卻將星空踩在腳下的壯闊與快意。
靜留按著被風吹動的亞麻色長髮,視線順著夏樹手指掃過溫德布魯姆市的地標,柔柔的目光將景色看進眼裡,卻不放入心裡。輕輕靠向夏樹,揪住一絡恣意飄飛的藍髮,靜留瞇著眼笑問:「夏樹,我石化後,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夏樹應了一聲,收回眺望夜景的目光,在高空中仰躺下來,任星光灑落,兩潭湖似的眼映了一帶銀河。
「這說來話長了,妳石化之後,貓神山和靈廟先後受到攻擊……」
夏樹娓娓道來,靜留靜靜聽著,兩掌覆住夏樹的手,在波及各國的混亂事件中,感受她的體溫,感受她不在她身邊時,夏樹經歷的每一天。
事後被定名為「惑星作戰」的事件自乙姬限制公約會議後進入白熱化階段,調派諸國協同作戰,在卡爾德羅貝研究中心坐鎮指揮的夏樹並沒有比前線作戰的乙姬們輕鬆。前阿爾泰大公凪的提議所醞釀的戰術毋寧更適合稱為孤注一擲的豪賭,SURROGATE系統反轉的那兩分鐘夏樹可是緊繃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直到螢幕上惑星兵器「尤娜」的亮點消失,諸國傳來子獸潰亡的訊息,所有人才鬆了那口鬱在心中的氣。然而,夏樹卻又多擔了三天的心,才盼到靜留醒轉。
此刻細說重頭,夏樹只是眉尖稍皺,危及整個惑星的威脅在尤娜消失後已不值一提,她心中某塊角落卻始終惦念著石化的靜留。
「……《乙姬限制公約》會議時,我還是不能像妳一樣幹練地斡旋哪……」
夏樹轉過頭來,一雙碧綠的眼睛在舞鬥服的金芒裡亮著,腕一翻握住靜留的手,她嘆了口氣。
「……會議中場的時候,我……」夏樹頓了一下,兩點碧綠在黑暗裡閃了閃。
「很想妳。」
視線灼然,沉沉的嗓音已放鬆,卻殘留當時的掛懷。
靜留斂眼微笑,手抽離夏樹掌握撫向她堅毅卻不失柔和的臉龐。淡淡的金色光芒橫流,靜留溫軟的手隨身體飛動自夏樹頰邊水平滑向額際髮頂,夏樹的眼睛隨靜留而轉。她噙笑的臉自身側挪向頭頂,一時間因顛倒而難以辨別情緒,夏樹伸手探向靜留,高空的風卻帶著亞麻色髮絲纏上她的指。
靜留在闇夜裡輕捧夏樹的臉,無聲地彎下頸脖,垂首一吻。
生疏的姿勢,唇舌短暫交纏便分開,靜留又吻了夏樹的眼、夏樹的額,長長的睫掩了酒紅的瞳。
「抱歉哪……夏樹……那時不在妳身邊……」
夏樹失聲一笑,仰著頸子,指尖點開她閉合的睫:「道什麼歉呢……這哪能怪妳。」
高空的風拂動她倆長髮與舞鬥服,夏樹握住靜留捧在臉側的雙手拉開,視線變得柔和,莞爾一笑。
「……這樣飄在空中,倒有點像那時妳教我游泳。」
「啊啦……是仰泳吧。」靜留的微笑聲裡帶著促狹:「夏樹老是不能放鬆身體,一直嗆水,真拿妳沒辦法。」
「唔,把那些都忘掉!」
「才不要呢。」
「……哼,舞衣教的時候我可正常得很。」
夏樹甩開目光,咕噥一聲。
「……那我教的時候……」靜留眼睛瞇起,手忽然彎向夏樹的頸,輕輕搔了一把:「妳在緊張什麼?」
驚噫一聲,夏樹慌忙抓住她不安分的指,低聲怒吼:「妳老是這樣鬧我,才會一直學不好!妳這傢伙,安的是什麼心啊……」
靜留格格嬌笑,腰一扭飄回夏樹身側,倏地偷去她一個吻。
「不鬧妳了。夏樹真可靠,沒有妳指揮,世界就被惑星兵器毀了呢。」
「……也不盡然,沒有艾莉卡、妮娜和大家,世界才真會讓那東西毀了。」
「卡爾德羅貝的學園長,捍衛Otome系統,戮力守護和平的冰雪之銀水晶呢……」
「……靜留?」
她的眼睛看著自己,心思卻投向遠方,突然變得不可捉摸。
「夏樹。」沒有理會她的疑惑,靜留展顏,笑得飄渺:「對妳來說,卡爾德羅貝是很重要的吧?」
「咦?當然是……」
「那麼,我和卡爾德羅貝哪個比較重要呢……」像是自言自語般,夏樹話聲還未落,靜留又拋出問句。
夏樹沉默,眼神變得晶亮。
「五柱的使命……夏樹不在的話,那一點意義也沒有。」
跟不上靜留跳躍的話,夏樹微瞇起眼睛,凝視著神色微現異樣的她:「……靜留,妳想說什麼?」
靜留放開夏樹的手,忽然從她身邊飄開,嫣然一笑:「我想知道,夏樹怎麼看待妳我的死亡。」
話甫說完,靜留掠開左耳的髮,低喊一聲:「De-Materialize。」
──闇紫的光影一閃,解開物質化的靜留從高空中跌下。
夏樹大駭,一翻身催動舞鬥服,急向那墜落的紫影撲去!
──風扯得衣袍與髮絲往上翻飛,她卻帶著安穩而自信的笑容攤開雙手迎接夏樹。
銀光在黑暗裡急飆,如流星劃過。夏樹拉住靜留的手回扯,順勢一把攬緊她的腰,將人抱進懷裡,銀光與紫影墮下數十呎,再度凝滯於黑暗的夜空中。
「妳!幹什麼啊!」
夏樹又驚又怒,一瞬間連話都說不出來,靜留卻搭住她的肩膀,笑得燦爛。
「……維持物質化有點累呢,還好夏樹不會丟下我。」
夏樹臉色一沉,眼前這傢伙一番胡言亂語,是今晚第二次故意嚇她了,到底是……
「夏樹,要聽聽我的夢嗎?」
靜留一雙赤紅的眼在無邊夜裡眨著,如同兩枚深石榴色的寶石,卻更像兩潭醇厚的陳年美酒,一瞬間竟顯得十分深沈。
「我們去那片白色的草坪吧。」
※ ※ ※ ※ ※
卡爾德羅貝後山南坡,有株白色橡樹鶴立雞群。高大的樹冠是張揚的手,傲然向天空伸展,自空中俯瞰,彷彿這片山林的王者。
夏樹橫抱著靜留,自國王樹頂一掠而過,看也不看一眼。
她們前進的方向,是被她二人暱稱為「皇后」,位於卡爾德羅貝後山第二高的白色橡樹。那是一株不以高度凌霸山林,而以厚實的樹冠為周圍林木擋去疾風驟雨的溫柔的樹。鮮少有人知道,在初春時節,「皇后」附近的草原會抽出米白色的芽,彷彿捨不得似地,將遲暮的雪多挽留半個溫暖的季節。
夏樹畢業那一年,兩人受令往邊境戍守。啟程前一夜,她帶著靜留來到此地,在珍珠色的地毯上親吻彼此,許下再會的約定。多年之後的初春夜晚,夏樹和靜留又在空中清楚看見那一地未融的雪。闇夜無月,繁星在皇后的樹冠抹了一層淡淡光輝,傾向草地撫摸成片夜風裡輕擺緩搖的白浪。
銀藍的光帶著一抹淡紫無聲無息降在白浪中央。
解開物質化,夏樹放開靜留往後一倒,在柔軟的草地上躺了下來,臉上的表情瞧不出喜怒。靜留拉拉裙襬,在夏樹身邊坐了下來。
「……還是一樣漂亮呢。」
夏樹輕輕應了一聲,蒼綠的眼投向天頂的星幕,想起多年前那則令她帶著淡淡哀傷及期望離開卡爾德羅貝,離開靜留的約定。
──當時的靜留,瞧不出一絲離別的惆悵,是與今晚同樣的恬然笑容。
瞧不出嗎?並不表示沒有,是她那時無法解讀罷了。
倆人相識將近十年,她已不是當年遲鈍粗心的她,再看不出靜留在微笑下藏著心事,夏樹.庫魯卡也太沒長進了。然而,所謂的長進也不過是能判斷出靜留的異樣,她仍然猜不透那雙豔麗的紅瞳底下究竟埋著怎樣的心事。
即便察覺今晚她怪異的任性,夏樹也只以為是靜留甦醒後的放縱。
什麼時候才能像靜留洞悉她的一切般,輕易地將靜留的思緒讀得一清二楚呢?夏樹輕皺起眉,苦笑著嘆氣。
一句「要聽聽我的夢嗎?」,讓夏樹憶起醒來前靜留隱在眼角的水光與醒來後猶存的憂懼,她的怒氣頃刻間煙消雲散。
想知道她如何看待倆人的死亡?在那夢裡,是她回歸真祖身邊,才讓靜留落下淚來吧。對於她在靜留心中的比重,夏樹甚有自信,正如同在她心中紫水晶佔去的地位般。
──倆人的淚,只為彼此而流。
「夏樹眉皺起來了。」
纖巧的指尖按上眉間輕揉,她柔軟的聲音距離極近。拉下靜留的手,夏樹直視她的眼,唇線弭平卻不失溫和。
「……夢見我死去了?」
那雙夕陽般的紅眼亮度暗了些,有一絲一針見血後的驚詫閃逝,靜留反握住夏樹的手抿緊唇。
「我夢見……在我死後,夏樹過著孤單的日子,也散成綠點消失了。」
靜留的聲音帶著虛幻的飄浮感,凝視著夏樹,臉上掩了片陰影。
「就這樣?」
「才不是『就這樣』呢……」靜留的手無意識握緊,淡而細的眉尖蹙成漂亮的峰巒:「妳就那樣孤零零了好幾年……冰雪的銀水晶,《歷代五柱》裡以一句『不知笑容為何物』總結妳的一生啊……」
夏樹微微一笑,靜留的話聲卻更加憂鬱。
「我站在碰不到妳的地方,看著妳聽見死訊後不斷哭泣,看著妳無法控制地抓傷自己,再看著妳獨自振作起來,也看著妳繼續執掌卡爾德羅貝,看著妳……失去笑容……想著我帶著淚消失成綠色的光……」
夏樹又是微微一笑。
靜留忽地惱了,為什麼她還能笑得出來?夢裡的她只能袖手旁觀崩潰的她,不只夏樹,她亦在心碎的痛裡啊!
「為什麼還能笑?」靜留眉梢上揚,話聲裡薄薄的怒在她凝視夏樹片刻後,轉為淡淡的惆悵。
──果然……
──即便是個夢,心如刀割的感覺仍鮮明無比,這是夏樹無法理解的吧。
──為了夏樹,責任、生命她都能拋棄,夢中的夏樹念著她,卻也不會忘記五柱的使命。
──夏樹的感情並不像她深至浸入骨裡。
──感情從來就不會平等,儘管夏樹最愛、最重視的人仍是她,卻不若靜留.薇奧拉能為夏樹.庫魯卡捨棄一切。
靜留也微微一笑,卻帶著不甘心、不滿足的無奈。
「……別胡猜。」
見她情緒變換,夏樹神色肅然,拉住靜留手臂一扯,她帶著飄揚的亞麻色長髮趴落夏樹胸口。
「妳又想到哪邊去了?我笑,是因為……」
按下靜留的頭,夏樹讓胸口貼著她的耳跳動。
「妳比我更瞭解夏樹.庫魯卡啊,我的好靜留……」
耳際是暖和的心跳聲,靜留瞧著一地白草被她的海藍長衣壓得折腰,柔柔地抱怨:「是,我瞭解妳,我瞭解妳愛著我,卻也放不下卡爾德羅貝。真不甘心,我只能和真祖大人打成平手。」
夏樹突然笑出聲來,緊抱著靜留笑個不停,胸口貼著她的臉頰不住起伏。靜留櫻色的唇微微噘起,指猛地朝夏樹肋間戳去,慍道:「我可不是在說笑話。」
夏樹縮腰一扭,笑得更開懷了,突然雙臂收攏,抱緊靜留往旁一滾,沾身的草屑飄起,星光中宛如飛雪。抵上靜留的額,夏樹凝視著身下微睜大眼的她,笑道:「能和真祖大人打成平手,我的紫水晶果然是當世最強的乙姬。」
夏樹帶笑的眼像兩枚發光的深色祖母綠,靜留忍不住輕吻那對美麗的眼睛,幽幽道:「我恨不得真祖大人慘敗。夏樹,我要妳看著我、想著我……」
夏樹扣住靜留下巴,將她的唇帶離自己的眼,低聲道:「吻……要落在這。」
淡淡的星光,飄閃的飛雪,交疊鋪散的雙色髮絲,深長而濃烈的吻結束於倆人低低的微喘。夏樹的眉不知何時皺起,唇邊又泛著苦笑。
「靜留,妳真以為我放不下卡爾德羅貝?說說看,聽見妳的死訊,夢裡的我有沒有想死去算了?」
靜留默然,夏樹知道自己猜對了。
「若我沒尋死,那一定是因為……」
夏樹看著靜留,星空下那視線裡的堅定以排山倒海的質量洶湧而來,她不知不覺屏住呼吸。
「我不敢啊……靜留……這世界上最不希望我死的,就是妳了……」
夏樹目光挪移,探手撿開黏上靜留髮梢的米白草屑。生死的答案根源於自己的期望,葬禮那天銀水晶的第一句話「我會聽妳的話。」便是回應,靜留從夏樹視線的重量裡解放,心頭卻又壓上橫生的遲疑。
「可是……夏樹,那樣妳會失去笑容的……」
靜留眼睫半斂,神色染了不捨,夢裡那凍住內心的夏樹,她瞧著簡直要心碎。夏樹無語,只是亮著湖綠的眼,炯炯地凝視她。
「有時候我真恨當這學園長。」
靜留微睜著眼,對這句唐突的話表示不解。
「『只要妳平安無事,我什麼都願意做』,這句話可不是妳的專利哦……」夏樹輕撫靜留臉頰,溫柔裡帶著戀:「危險的時候我也想挺身而出,站在前方保護妳……妳這傢伙,真想讓妳安安全全地在後面擔心,體會體會我的心情啊。」
「抱歉……這是我的任性……」靜留微微一笑,滿是不容置喙的堅定。
夏樹嘆口氣,卻也笑了:「靜留妳啊……真是傻瓜一個。」
──是因為愛她勝過自己,靜留才會不顧一切想守護她。
然則,夏樹又何嘗不是?身為卡爾德羅貝學園長,以外交、言詞周旋諸國,嚴格控管乙姬間平衡,惑星免於戰亂,靜留便不需涉險,五柱崇高的使命裡不乏私心。
──學園長的身份正是她守護靜留的最強力工具。
「……我不排斥受傷的。」
靜留掩嘴笑了笑,表情促狹,夏樹挑起眉,一臉納悶。
「這樣,會讓夏樹辦公的時候也掛記著我,恨不得把辦公桌搬到醫護室來陪著我,一閒下來就想見我,不停、不停……有聲音地、沒聲音地喊著我的名字。」
神色如常說著令人臉紅心跳的話,靜留的佔有慾平心靜氣地釋放出來,夜空下那雙紅色的眼睛純粹而鮮艷,濃烈地幾乎難以逼視。
難為情的微暈染上夏樹的頰,她輕輕一捏靜留巧而挺的鼻。
「太過分了哪,靜留。我也……」不服氣地瞪著在身下微笑的靜留,夏樹一句「我也要做些事情讓妳心中都是我。」衝到喉間卻又嚥了回去,她只是閉起眼睛,不發一語。
「……夏樹什麼都不必做唷。」
看穿她的沉默似地,靜留輕聲說著。話沒有說完,夏樹卻明白靜留想說什麼。
早自很久很久以前,靜留.薇奧拉的心思就已全想著夏樹.庫魯卡了。
「敗給妳了……我這輩子都贏不了妳。」夏樹感到懊惱,抬手一甩飛亂的湛藍長髮,往旁一滾,張開雙手攤躺在靜留身邊,向星空嘆氣。
靜留側轉過身子,溫雅地笑看夏樹。
「抱歉啊,夏樹,我佔了便宜。」伸出指劃著別人的臉頰,完全瞧不出一絲歉意的靜留。
──因為身為輔佐官,煩冗的會議、外交的決斷皆非她所在意,全力守護眼前的夏樹才能是她首要之事。
──亦因為她擁有為所愛拋棄一切的決意……
──「便宜」,來自她無可救藥地深愛著夏樹。
「這兩個字該是我來說的。」夏樹彎起手臂,側身將頭擱上,近距離凝視著身畔的她。
「我給妳的,永遠都勝不過從妳那擁有的。」
「啊啦……因為我是個不知足的女人呢。」
── 一說再說,以言語、以行動表達心意,卻怎樣都覺得不夠。
──在夏樹不多見的回應裡,她找尋被愛的證明,怎樣都不夠。
──拚命地付出,只為那愈嚐愈不滿足的鴆。
靜留無奈的笑淺淺浮著,夏樹拉近她,托起那方細白而小巧的下頷。
星光持續在皇后的樹冠上閃耀,夜風撫過那一地珍珠色的草。初春時節仍有些料峭的冷,擁吻的人卻因對方的存在而溫暖了彼此。
「……夏樹不用覺得抱歉唷。」
摟住夏樹,靜留在她耳畔呢喃。
「不顧一切地愛著妳,是我心甘情願的。」
撫摸那一頭及腰的柔軟長髮,夏樹聽著聽著,淡淡的痛卻襲上心頭。
「……靜留。」
下定了決心般,夏樹微沉的嗓音在漸涼的風中變得澄澈,她撈向靜留左耳,吻上那枚紫色水晶。
「……妳幸福嗎?」
「只要夏樹最愛的人是我,我就是幸福的。」
「……儘管我還得照顧著卡爾德羅貝?」
靜留噗哧一笑,仍殘留著說服自己般的莫可奈何。
「夏樹在能自由抉擇的地方,已把一顆心全交給了我,是吧?」
夏樹嘆了口氣。
「真是個傻女人,我到底是哪點值得……」
話被靜留的唇封去,突如其來的吻帶著潮水般的戀吞沒夏樹。
「……值得的,值得的,因為是妳……」
那雙紅顏色的眼睛裡浮了層水霧,靜留滑下身體,偎在夏樹胸口聽著她起伏的心跳。
「靜留,再陪我忙活幾年好嗎?讓惑星的秩序穩定下來……」
夏樹雙手環住靜留肩膀用力摟緊,在滿滿的靜留的氣息中抬眼望天,令滿空星子見證,對她一生最珍愛的人立下誓言。
「一起退役,我帶妳回北方。」
「去看那片砂石礫漠,那池冬季會滿是冰晶的湖,還有庫魯卡地區最雄偉的雪山。」
「跟我……一起回庫魯卡家的廢墟……之後,看妳想去哪兒,好嗎?」
靜留埋在夏樹胸口,揪緊她海藍色的長大衣。
「我想去西邊。看看我不在妳身邊的那四年,妳生活的地方。」
夏樹舒了口氣,輕輕一笑。
「西邊哪……那裡是一片翠綠色的草原,有大群大群的牛羊馬匹、奔放的人。」
「是個好地方呢。」
「嗯,所以……」
夏樹摩挲著靜留的紫水晶,話聲堅定。
「去到西方之前,誰都不許死去。」
「靜留,我要妳和我一起活著。失去妳,我也會失去笑容,活著與死了無異,請妳……一定要記得這件事。……一起活著……然後,我要好好地、全心全意地回應妳。」
靜留抬起頭,那安心的微笑讓星空亦失去色彩。
「夏樹,我們又在這片白草坪許了約定呢。」
夏樹開懷地笑了,靜留的笑則與多年前一般恬然。
──不同的是,此刻夏樹終於能看清那笑容底下深切的盼望與應承後的決然。
※ ※ ※ ※ ※
移民曆337年,惑星西境澤客薩草原邊緣。
「到了。」
大道上停下一輛馬車,一名藍髮女子朝馬車內輕喊,車內有個亞麻色頭髮的女子揉著一雙惺忪的紅眼探出頭來。
「……這裡?」
「這是草原的起點,再過去幾里有片小湖,這時節牧人都會聚集在那。」
「嗯……翠綠色的草原,大群的牛羊馬匹和奔放的人們,就在那兒吧。」
藍髮的女子噗哧笑了出來,甩動手上的馬鞭。
「我是這麼說的沒錯。」
「西境的女孩兒有沒有北境的可愛呢?」
唰地一聲,馬鞭落在車轅上,藍髮女子回過頭去瞪了同伴一眼。
「啊啦,我最愛的一直都是妳唷。」
亞麻色頭髮的女子開心地笑著,自後頭摟住藍髮女子,替她摘去黏上衣的草屑,藍髮的女子瞪著遠方哼了一聲。
湖泊在視野裡浮現時,天光正亮,閃耀的金色湖面在遠處一覽無遺。
「……在這裡停一個禮拜吧,剛好有個趕集和熱鬧的慶典。」
「好。之後……要去哪兒呢……」
赤瞳的女子撫著臉頰思索,身旁的人忽地攬住她的肩將她摟緊。
「……去那片白色的草坪。」
懸在馬頸下的鈴鐺一路響著,晴朗的藍空下,靠在馬車狹小座位上的倆人,在迎面的風中露出淡淡的笑容。
(終)
唔…….
分作兩篇看倒比合為一作好點
不然先是慘苦後來蜜甜……..
有點味覺麻痺了XD
靜留好甜……….夜還沒深…………(滾走)
其實比較理想的是分成上下兩篇,以那個重複的偷看書的橋段為分界點,不過網誌跟我抗議字數……(默)
這兩個人很愛亂動,會脫稿演出……(喃喃自語)
嗯,實不相瞞,我其實是很懶於閱讀文章的人……
但紫蘇桑的HiME同人文卻使我這三天肝又爆了些。 囧
用詞實在令人大為驚嘆啊!
就拿〞冰雪的銀水晶〞來說好了。
得知靜留殉職的夏樹,在喪失理性毫無遮掩心扉欲裂而痛哭失聲之時,
……我感同身受啊……整個心糾結在一起…
太厲害了,竟然能逼出在下的熱淚。
請受小的再三跪拜吧! XD
既然從HAN大那邊得知您的文章了,小的日後會依序欣賞您猶如藝術般的手筆,
到那談論的時候就請多多指教囉!
啊不過距離統測好像剩下約一個月了……
這樣說我會害羞的啦 囧|||
不過我自己在寫那一段也有鼻酸 XDDDD
歡迎常來玩 😀
文章不會消失,還是功課為重吧 ^^
好久沒來了阿~~ 版主還記得我嗎?
最近有空再度看這篇,心還是會糾結在一起呢!!
期待哪天,能在看見靜留和夏姬在北方一起生活呢。:D
在北方的生活看惑星曆339年就對啦 XD
知道阿,馬上衝去重看B-)
期待版主在繼續創造美好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