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姑娘!別亂來──」

夏侯儀倒在地上,雖因要穴被制而動彈不得,然而封鈴笙遠遠奔來的身影他可瞧得一清二楚:「封……封姐姐?」

封鈴笙一臉惶急,背後跟著的兩名男性,一個已屆中年,一個更是滿頭雪白,兩人神態原本自適輕鬆,然而踏入磐沙堡前的戰圈時,表情立即變得凝重,目光也不約而同投在冰璃身上。

廣場上飛砂走石,漩渦般繞著那名白髮少女而轉,濃重的血腥味不斷衝上鼻端,凜冽的無匹煞氣刮面如刀,少女還不斷將滿手鮮血淋遍掌下冰劍。

更叫人驚異的是,這充斥四周的凶星厲氣是怎麼回事?那柄詭異冰劍又為何能鳴得如此淒厲?

邪派法器能召喚血海惡鬼,兩人不是沒見過,然而能引動計都凶星厲氣的人或物卻絕非凡俗,那柄冰劍噬人的煞氣又直衝天霄,為生平僅見,兩人對視一眼,均對少女與冰劍留上了意。

封鈴笙火速插入戰圈,阻止冰璃繼續釋放幻劍煞力:「冰璃姑娘千萬別亂來,這裡有我作主,快停下這釋劍之儀,我擔保儀弟平安無事。」

然而冰璃只是瞥了她一眼,血腥的氣息完全沒有消散的打算。封鈴笙皺了皺眉,忙將萎頓在地的夏侯儀扶起,邊解穴邊連使眼色,夏侯儀手足俱感酸軟,還是勉力提聲:「冰璃姑娘,先放下劍,讓封姐姐來罷?」

冰璃略一猶豫,還是聽從夏侯儀的話收起幻劍,走回他身邊,刺耳劍鳴霎時低了下去。

廣場眾人一臉驚疑不定,此時總算鬆了口氣,朱浩見周遭血味逐漸被風吹淡,料定已無大礙,假意咳了幾聲便朝封鈴笙拱手:「……嘿,不愧是天瑤派,我們前腳才到,你們這會就已經跟來了。怎麼,封女俠,這回天瑤派又要恃強相逼,插手管這檔事麼?」

封鈴笙忙著照看夏侯儀等人的傷勢無暇回話,她身旁站定的中年男子卻一點也不客氣地沉聲道:「朱浩,我師妹可沒有開口問你,咱們理不理這檔事輪不到你說話,給我閉嘴。」

毫不理睬臉頓時發青的朱浩,男子大步跨出穩穩一站,直如一座頂天高塔,傲然瞪視在場眾人:「五派盟主是誰?」

聲音不大,卻震得功力稍差之人耳裡嗡嗡作響,足見修為不凡,慕容箏朝男子抱拳為禮,神態間亦甚是尊敬:「秦師兄多年不見,還是這般英偉。小女子不才,受大夥推舉為此次西域之行的盟主,秦師兄遠道而來,不知有何指教?」

男子微微點頭,朝夏侯儀等人看了一眼,沉聲道:「這批人我們帶走了,妳可有異議?」

「這……」要求直接而無禮,慕容箏臉色白了一白,尚自猶豫,那邊廂隱忍已久的周崇大感不滿,立即怒喝:「秦惟剛,你不要太不把人放在眼裡!」

秦惟剛鋼鐵澆鑄的臉原本毫無波動,凌厲的眼睛掃到周崇滿臉怒色後,嘴邊緩緩扯出冷峻而高傲的笑容:「我秦惟剛就是不把你周崇放在眼裡,你又待如何?」

「……若是讓老子火起,要你紫雲闔派連掌門帶徒眾盡數陳屍於此亦非難事,你想不想試試?」

語畢負手背對眾人,全然無視五派存在,然而一身沉重的威壓感不住散發,即便周崇怒火冒得七八丈高,手裡的劍卻絲毫不敢遞出去。

封鈴笙撕了布條將冰璃手背包紮妥當後,遠遠朝慕容箏一拱手:「……慕容觀主,我大師兄說話不太客氣,得罪之處請多見諒。」

「好…好說,小女子承蒙秦師兄指教,封女俠不需介懷……」話雖如此,慕容箏的臉色全然稱不上好看。

「慕容觀主應該也知道,這位夏侯公子絕非歹人,是我遣他來此營救齋女的。此間若有任何誤會,日後儘管找我便是,封鈴笙絕不退避。……我瞧他們都傷得不輕,且先讓我帶他們回涼州療傷,餘事咱們再作道理如何?」

慕容箏沉默半晌,目光在兀自忿忿的周崇朱浩身上踅了一趟:「這……自然…自然沒問題,既然齋女已平安救回,此事正可告一段落。」

眼看封鈴笙與其師兄一登場便把事情收拾妥當,連那兩個蠻橫的掌門也不敢多說二話,夏侯儀不由苦笑:「封姐姐,我可不知道妳有這麼大面子,還好妳來得及時,不然咱們可慘了。」

「儀弟真是對不住,都怪我半途離開,才會發生這種事情,你不要緊罷?」封鈴笙全沒料到五派也會來湊熱鬧,更鬧得夏侯儀等人傷的傷、昏的昏,滿腔歉意全寫在臉上,早知當初拼著給師兄責罵,也該一同行動才是。

夏侯儀搖搖頭,除了神情萎頓外,外傷倒不甚嚴重。但慕容璇璣與古倫德可早已不醒人事,封鈴笙正待再作施治,一旁心有不甘的周崇忽地往懷裡一掏,手一揮幾把細針飛射而出,全數釘在無力閃躲的夏侯儀身上!

夏侯儀慘叫一聲,頹然倒地,冰璃和封鈴笙兩人大驚失色,四隻手臂一齊接住。

「儀弟!」

「你要不要緊!」

「好…好痛……好痛…………」強烈的痛楚自傷處火速蔓延全身,夏侯儀只剩下呻吟的力氣,兩人急切關問卻難以回答了。

「周崇!你對他做了什麼──」封鈴笙怒不可遏回頭大喝,周崇見夏侯儀疼得冷汗直冒,笑得更得意了。

「哼……只是幾枚淬骨神針,沒啥大不了的。封女俠,咱們英明的盟主答應把人交給妳,可沒說我不能先讓他吃些苦頭。」

「你這────」

那天,夏侯儀最後的印象是封鈴笙憤怒的嬌叱聲,隨即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也無比靜寂的黑暗。

 

※ ※ ※ ※ ※ 

 

好暗……好冷……

濃墨似的黑暗,裹著身體,也裹著意識……

眼皮沉重,花了好大力氣都睜不開……這裡……是哪裡?

『……霍雍?你還好罷?』

『放心,沒事了,那些人我全殺了。』

冰…冰璃?妳為什麼在這裡?

『為何這樣說?我是尊神指派給你的劍使,負有保護你的使命,隨侍在你身邊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保護……隨侍……

……是啊,險些兒忘記了。

不論何時,妳總在我的身邊……好像我們出生以來就一直在一起似的。

……

冰璃,不管以後會如何,妳願意……一直陪在我的身邊麼?

『……』

冰璃?妳為何不說話……

『……你知道,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心願。』

是這樣麼?……那真是……太好了。

『好好休息,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用我的性命與幻劍保護你。』

冰璃……

 

※ ※ ※ ※ ※ 

 

夏侯儀躺在床上,呻吟了一聲。

「……冰璃?」

張開眼睛,夏侯儀看見床頂的霉斑,聞到客店床舖的味道,也聽到熟悉的清冷聲音。

「……你醒了,覺得如何?」

夏侯儀眨了眨眼,微一轉頭就看見冰璃坐在床前,臉龐上有著寬慰的淡笑。夏侯儀試著抬起被窩中的手,然而才稍稍挪動手臂,全身就抽痛不斷:「唔……筋骨酸痛,好像連做了好幾天苦役,我是怎麼了?」

「封女俠說,那個叫周崇的被迫將我們交出,又被大削面子,一時氣憤不過,因此對你發了一枚『淬骨神針』洩恨。」

「淬骨神針?怪可怕的名字。」

「那是紫雲派的獨門毒針,本是用來擒捕敵手,不傷人命,但中針者會全身劇痛、力氣全失,連續昏睡三天三夜方醒。」

夏侯儀聞言轉了轉頭,果然感覺頸子甚是僵硬:「我也睡了三天麼?」

「回涼州後你足足睡了兩天兩夜,加上馬車上的兩天,已有四天了。」

「這麼久啊……」夏侯儀用力眨了眨眼,額側沉甸甸的不適感消退了些,少年目光放遠半晌,忽地臉現靦腆:「冰璃,這段期間,該不會……都是妳在看顧我罷?」

「……慕容姑娘忙進忙出幫著找大夫、抓藥煎藥,她也是很關心你的。」

「啊,真是多謝妳們兩位了。」夏侯儀笑了笑,掙扎著坐起身來:「……躺了這麼久,也該起來活動筋骨了。」

「等等!封女俠說,淬骨神針之毒雖不傷性命,但對手足筋骨有損,你還是……多躺一下好……」冰璃抬手正要制止,夏侯儀已坐起身來,瞧他皺眉扁嘴的,想是毒針餘威仍在他體內肆虐,細眉不禁蹙起。

夏侯儀見狀,想起自遇見冰璃以來,始終受她保護,也不拂逆她的好意,便笑了笑:「瞧妳擔心的,我聽妳的就是……只是躺太久也怪難受的,就這般坐在床上好麼?」見冰璃仍是沉默不語,夏侯儀忽地心血來潮:「還是不放心?來,把手給我……」

冰璃依言伸手,一只素白的手掌攤在夏侯儀面前,未料他竟一把握住,不由輕呼了聲。

「瞧,我的手更暖些,像是毒傷未癒的人麼?如果還是不放心的話,就一直這麼握著好否?」夏侯儀笑得開朗,往昔自己生病,只要讓父母看見笑容,就能夠安下他們的擔憂,然而冰璃眉間並未舒展。

夏侯儀一愕,猛地發覺適才那句話說得輕薄,忙窘著臉道歉:「啊……對不住…我開個玩笑,妳生氣了麼?」

「不……」冰璃輕輕搖頭,也任夏侯儀這麼握著:「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前的事情,想起不知何時曾有過……很懷念的感覺……」語聲漸低,冰璃一雙紅瞳比平時更加透明,視線穿透了夏侯儀的身子,不知射向何處。

「很久很久前……麼?」

往磐沙堡走了一遭,葛梅爾前輩與皇甫堡主揭露的異事讓夏侯儀知道,冰璃絕對不是患了失憶症,她所說的一切,極可能都是很久很久前曾經在某個地方發生過的真實事情。

然而……

夏侯儀吐了一口長氣,輕聲喚道:「冰璃。」

少女應聲抬頭,忽然發現他不再稱呼自己「冰璃姑娘」。

「……我有些話想單獨和妳談談,左右沒人,就在這裡說了罷。」

夏侯儀思考了一下,才決定該怎麼開口:「……老實說,妳說的那些『很久很久前』的事情,我半點也不記得。」

他握在掌裡的手很明顯抽動了一下。

「在迦夏之窟裡,我和封姊姊擔心妳遭人拐騙,才謊稱識得妳,然而……我不明白妳當初為何選擇跟我走……」

「……我相信妳絕不是在胡言亂語,也絕非討厭妳待在我身邊,可是……」夏侯儀吸了一口氣,明朗目光對上她重新染滿憂鬱的紅眸,無意間將冰璃的手緊緊握住:「我真的是妳在等待的人麼?如果是,那又為了什麼?」

「你還是……一點都不記得麼?」冰璃的臉上盡是失望,夏侯儀知道這是她最大限度的表情,然而他點點頭仍繼續說道:「嗯。不知道是在夢裡見到或其他什麼,我的確記得妳的名字,可是……僅此而已了,老實說,我連妳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宛如被遺棄般,冰璃覺得前所未有的難過。

她秀眉蹙得更緊,幾乎要將痕跡永遠刻上蒼白眉間,沉默半晌才輕聲說道:「……總有一天,你會像我這般,慢慢回想起來的。我已經等了許久,不在乎再多這一點點時日……」

「咦?」夏侯儀聞言大感訝異,急忙問道:「妳想起一些事情了麼?哪時候的事?」

「……在看到磐沙堡那片壁畫的時候。……上頭繪的是尊神和我們兩人,只是那時的你樣貌和現在大大不同……」冰璃垂首,仔細回想因那堵壁畫而湧現的一點記憶,頭髮在燭光下反射著銀色的光。

「那真是千年前的事麼?葛梅爾前輩和皇甫堡主都這麼說,難道妳真是千年前的人?」

「或許罷……至你把我喚醒為止,我一直都在那兒沉睡著,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也許真有千載之遙罷,若非如此長久的時光,我不會把一切都忘得一乾二淨。即使見過那壁畫,也只能讓我想起些浮光掠影……」冰璃抬起頭,直視夏侯儀,只見他清澈的藍眼裡倒映著自己一臉愁容:「你一定覺得……我的話難以置信罷……」

夏侯儀聞言臉色一正:「……我當然相信妳。雖然是如真似幻的印象,但我依稀記得,妳像這樣伴在我身邊的時刻……那是個遙遠而又熟悉的感覺……」

夏侯儀心底也很迷惘,他確實不記得所謂很久很久前的事情,然而對迦夏之窟卻有著難以解釋的熟稔與懷念。對冰璃感覺則更為強烈,像是曾經深深刻下再癒合的傷口,記不得當初的疼痛,然而手指拂過去還是感覺得到微微凸起的瘢痕。

難以用言語清楚描述,夏侯儀只能獨自咀嚼那份悠長的熟悉感,試過幾次都無法組織起適當話語來表達,他對同樣陷入沉思的冰璃微微一笑:「百年也好,千年也罷,只要這一切真有其事,咱們不必急在一時,總有一天……」夏侯儀話聲一頓,將堅定添加進去:「總有一天,我們會想起這一切的。」

冰璃點了點頭,糾結的眉心終於有化開的跡象,夏侯儀正自高興,門外忽然傳來有人快步行走的聲響。

吱呀一聲,房門被輕推了開來,慕容璇璣端著藥碗出現在門前:「冰璃姊姊,藥湯來囉!……咦?」

一見到坐起的夏侯儀,慕容璇璣喜色立上眉梢,但他抽回手的每個瞬間都清楚映入眼底。

「……夏侯大哥,你醒啦……」沒來由的失望與不豫湧了上來,慕容璇璣不知為何覺得很難受,把藥碗往桌上一擱,轉身就要望房門外走去:「……大夫說藥湯要趁熱喝才見效,這就麻煩冰璃姐姐了,我……我有事先出去了……」

「慕容姑娘?妳怎麼了?」夏侯儀察覺她跟平時不大一樣,脫口就問,慕容璇璣腳步一緩,頓了一下才背對著他回話:「我…我沒什麼,一定是適才熬藥時給煙燻了眼睛啦。」

慕容璇璣在心裡暗罵自己,為什麼一句話可以抖成這樣,又為什麼會覺得夏侯大哥出言關心讓她更想哭!真是莫名奇妙!

「胡說!這不像妳平日的樣子。誰欺負妳了?我去幫妳出氣!」自小做慣孩子王,夏侯儀不覺將年紀小他幾歲的慕容璇璣視為眾多弟弟妹妹之一,察覺她似乎受了些難過事,大哥哥性子立即就端了出來。嘴上說得快,人也跟著掀開被子跳下床,夏侯儀全然忘記適才答應冰璃要在床上多躺躺,一下地又被全身的抽痛弄得齜牙咧嘴。

「沒、沒這回事……」慕容璇璣囁嚅著,此時古倫德循聲也進了房裡。

「啊哈!夏侯兄弟你醒了!」

「嗯,剛醒來沒多久……」夏侯儀拍拍臉頰,正要振奮精神,驀地隔房裡卻傳來一聲大叫「……大師哥,這不干你的事!」

眾人皆駭了一跳,古倫德脫口就道:「怎麼?失火?還是走水了?」

這時又傳來一把低沉的聲音:「笙妹,別讓大師哥再說一次……」

「不!我不要聽──」

夏侯儀大感訝異,因為在隔壁房裏的正是封鈴笙。

隔壁房沉默了半晌,那低沉的聲音又再次傳來。

「笙妹,當初師父決心將三師弟逐出門牆時,他就說過:『這一切原非申兒之過,但他乃是荒靈厲魄轉生,不論咱們如何善盡教誨,申兒遲早會重墮幽闇血海。既然他難脫宿命糾纏,我不讓他修習本門咒術,也是為了天下蒼生……』」

夏侯儀這時才發現,說話的人是封姊姊的大師兄,磐沙堡前那名高傲的男人──秦惟剛。

「我不相信──!」封鈴笙再度高叫打斷秦惟剛的話:「三師兄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師父忽然做此決定前,有誰覺得三師兄將來會落入邪派?」聲音忽然中斷,再傳來時竟加入一絲怨懟:「大師哥你……說穿了你只是嫉妒三師兄而已!你明知…明知……你明知我喜歡他,才藉師父之言將他排擠出去!師父只說不能讓他修習本門咒法,可沒說不准他回本門敘舊,更沒說不准…不准他回來見我!」

「笙妹,我是為了妳好……」比起磐沙堡前,秦惟剛的聲音有著極大的妥協與退讓。

「大師哥,我從小就敬重你的天賦和修為,如果沒有三師兄,即使你長我十幾歲,我也會欣然答應你的求親,要怪……就怪命運弄人罷,如今我一顆心全給了三師兄,你……你再說什麼也是枉然……」封鈴笙語尾低了下去,但聽得出來帶著歉意,半晌後聲音又大了起來:「大師兄,我依然是天瑤派中人,也依然是你的小師妹,求你別逼我斷絕這份師兄妹情誼,就讓我…讓我跟著三師兄去罷。」

「三師弟這幾年一直行蹤不明,就算他親口告訴妳他要往西域走一遭,但西域何其廣大,你卻要如何在這茫茫荒漠中找到他?」

「……我若不能再見他一面,死也無法甘願。就算…就算要花上十年二十年,我也要在這裡找下去。」

「笙妹!」秦惟剛的喚聲有著不捨的怒氣,然而他忽然沉默,緊接著說出讓人震驚的事實:「如果……如果妳是為了寄在蘇州的那個孩子,我無所謂。妳的骨肉我定視如己出,只要妳答應和我回紫杳峰。」

封鈴笙顯然十分驚駭,聲音不由地又提高許多:「大師哥!孩子的事,你、你怎會知道!」

「……之前妳不告而別,我和二師弟十分擔心,遣人四出向妳舊識打聽,這才意外發現此事……」

隔壁房內在一段很長很長的靜默後,封鈴笙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這樣我還有什麼好說……大師哥,或許咱們此生註定無緣,孩子的事我會自己打理,你就……就忘了我這個傻師妹罷……」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說。此回神闕宮齋女來書請咱們天瑤派助陣,我與二師弟會留在涼州隨行,若你改變心意,或有事要師兄們幫忙,儘管來這兒,我們一定幫妳作主。」

「師妹愧對師門,但求不再給本派貽羞惹禍便是,不敢勞動兩位師兄……」

秦惟剛重重嘆了一口氣:「……笙妹妳好好想想,我出去外面……散散心。」

隱隱一聲房門開關,夏侯儀眾人正自面面相覷,隔壁房內卻傳來另一把清越口音:「師妹,大師兄為人嚴肅自歛,對談情說愛極是口拙,雖不曾對你說過片句戀慕,但照顧妳可說無微不至,有誰看不出他的心意?」

「大師兄性子暴躁孤傲,從來容不得他人一句惡言惡語,今天對妳忍讓至此,實是用情至深之故。」

「我知道……」

「師妹,二師兄自知沒資格對妳說些什麼,但妳今日聽二師兄一聲勸,所謂當局者迷,凡事只在心念一轉間,師父的話有其道理,大師兄也未必不是佳侶,妳還是再思考一番吧。」

「……是……」

「另外有件事師兄須提點妳,妳護著的那名少年……他與三師弟有點像,那白頭髮的女孩也是,能引動計都之力的人絕非一般。我並非對他倆存疑,不過為防萬一,妳還是得小心為上。」

「這我也察覺到了,或許……或許我就是特別和此種人臭味相投也不一定……不過二師兄請放心,我會留意。」

「哎,老說這種讓師兄擔心的話……時候不早了,妳也該回房休息了,咱們改天再談談。」

「那麼我先回房了,二師兄您也早點安歇。」

又是一聲房門開啟再關上,腳步聲往這個方向過來,倏地停住,然後房門竟被打開!

「咦,你們都醒著?」

封鈴笙一愕,夏侯儀四人措手不及,卻更感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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